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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喜娘将头上插的那朵红花摘了下来，捏在手里，放在陪嫁的针线笸箩里。想着刘秀儿给她说的话，心中燃起无限希望。

赵小三儿还在酣睡，看着他，想起兴远，真是造物弄人......想起自己三岁就没了爹，妈因为长得好，又是寡妇，总是被“刘大麻子”纠缠，不得已，带着她嫁到了刘家庄，那年她六岁。一开始，“刘大麻子”嫌弃她是个累赘，总当着妈的面骂她，妈因此气的得了病。后来生下弟弟刘小喜，她的境遇才好点儿。

兴远家离自己家不算远，以前每次挨了“刘大麻子”的骂，喜娘都会去找兴远。在兴远那里，喜娘可以得到从没吃过的糖块；自己向往了已久的蝈蝈笼子；还有好看的鸟儿，喜娘也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后来长大了，他们怕人嚼舌根，就躲进村后的破庙里见面。兴远教他认字，讲书本上的知识。他们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暗生情愫的。自从前年兴远考上大学，他们见面就变得少了。上次回来，他答应自己，这次回来上门提亲......

“喝—喝—”赵小三儿的两声梦话打断了喜娘的思绪。喜娘也乏了，就坐在椅子上睡着了，还是赵小三儿把她叫醒的。

赵小三儿知道自己比喜娘大了很多，也配不上喜娘，对她还是挺客气的。当初他哥赵大明白想让他娶亲这事儿的时候，他就没想过真能娶过门儿。他是个善良的人。虽然憨，可是却比那些精明的人要可爱的多。

“你累不？我去给你打水洗脸？”赵小三看着喜娘说。

喜娘本来对他有所提防，但是看他对自己无害的样子，就放下警惕，点了点头。

赵小三儿出去打水了。喜娘准备把自己红色的衣服换下来，就找了一件平时穿的，刚要换，赵小三儿进来了，见状，连忙放下水盆，闪了出去。

喜娘换好衣服，洗好脸。赵小三儿端来了早饭——一个馒头，一碗玉米粥，放在椅子上。对喜娘说：“早上，咱哥让嫂子给送了个馍来，我又熬了点粥，趁热吃吧。”

喜娘心里一阵热，从小在家里被冷待惯了，突然有个人这么对自己，很是感动。

赵小三儿说完就打算出去，喜娘叫住了他，让他留下一起吃。

小三儿说：“不了，家里穷，你跟咱家委屈你了。你别的不用多想，在家里就喊我哥吧，外头别这么喊…”喜娘点点头。

从此以后，她和赵小三儿过起了这样的生活：白天小三儿去田里干活儿，她在家里洗衣做饭，做些针线活儿。晚上赵小三儿将草垫子铺到地上，喜娘在炕上，各不相干。

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三个月。

有天，“赵大明白”凑到赵小三儿的耳朵上，好奇的问：“三儿，你媳妇还没反应么？”

赵小三儿愣了，问：“啥反应？”赵大明白作呕吐状。

赵小三儿看了摇了摇头，“抓紧啊……”，“赵大明白”一句话把小三儿说的糊里糊涂的。

05

这天，刘秀儿跑到赵小三儿家里来，对喜娘小声说：“兴远放暑假了，来家里呢。你快跟我过去见一面。”喜娘听了喜出望外，把手上的活儿一扔，稍稍的梳了梳头发，换了件干净的衣服，就悄悄地跟着刘秀儿去了他们家。

“赵大明白”正要去赵小三儿家，看他家里是不是还有吃食？走到胡同口，看见李小七老婆带着“小三儿家的”正往胡同头儿走去。他知道他们娘家是一个村子里，还连带着亲戚，所以并没多想。

到了家里，刘兴远正在焦急的等待着呢，看到喜娘和姑姑刘秀儿回来了，那种喜悦都从眼睛里溢了出来。刘秀儿拽住兴远的衣袖，急匆匆地说：“孩子，人，我给你带来了，有什么话赶紧去厢房说，趁那个‘混子’没在家，快去！” 说完，推搡着他们进了厢房。

厢房里，多日未见的兴远和喜娘情不自禁的紧紧拥抱在了一起，仿佛是彼此的宝物，怕一松手就丢了。

“喜儿，受苦了......，你都瘦了。赵小三儿没欺负你吧？”兴远看着喜娘无比心疼的说。

“他对我很好，并不为难我，你放心吧。兴远，你什么时候带我走？”喜娘无比温柔的说。

“哦，那还好点儿，小三儿还是个厚道的人。”说完，兴远停了停，似乎想起了什么东西。

他捧起喜娘的手，深情的说，“喜娘，巴黎和会的失败，德国将山东的权利转让给了日本。北京大学生举行了大规模的游行活动，我和兴旺都参与了。现在全国的爱国热潮袭来，每个人都是一份子，我们也不能只顾儿女私情。任何时候，国在，家就在！”

喜娘点了点头，她虽然不懂什么是“巴黎和会”，什么是“爱国游行” ？但是，她深爱着兴远，相信他说的每句话都是对的。

兴远明天就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跟心爱的人儿再次相见？他看着喜娘忽闪着乌亮的大眼睛，白皙粉润的皮肤，顿生怜爱之情，低头深深吻了下去……

06

“你咋回来了？回来干嘛？”兴远听见厢房外头刘秀儿说话的声音，猜测可能是姑父李小七回来了。他虽对这个姑父没什么好感，但也不想给姑姑刘秀儿惹麻烦。

他透过厢房的窗户，看外边儿天也不早了，就对喜娘说：“喜儿，我得回刘家庄了，明天早上我就回北京了！”

喜娘自然恋恋不舍。但是，兴远的心眼里有着更大的事情要做，自己不能成为他的绊脚石。可是，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她笑着点了点头，可是眼泪却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你去厢房干嘛？”刘秀儿急切的喊道。

“怎么，厢房我怎么不能去了？”李小七理直气壮的喝道。

“不行，你不能去......”兴远听见刘秀儿和李小七在撕扯的声音。

兴远和喜娘整理好衣衫，走了出去。

李小七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两个人惊呆了，停止了和刘秀儿的撕扯。

他平时和刘秀儿都是分开住的，刘秀儿住厢房，他很少去。今天和“二狗子"吹牛，说酒钱他来掏，可又没钱，就跑了回来，向刘秀儿要钱。刘秀儿不给，就闹腾着要去厢房里找。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兴远和喜娘会从屋里出来。

小七虽然是个混蛋，可是他对兴远这个妻侄子还是有些怕和感激的。他的儿子兴旺能这么有出息，可不光是李家祖上积了德，还多亏了兴远的帮助。

兴远毫无表情的冲着李小七点了点头，以示礼貌。

“姑，我回去了。时候不早了”，带着喜娘从小七眼前走了过去，对刘秀儿说到。

李小七的眼里直冒火，想起喜娘要扎自己的一幕，又看着兴远的身影，突然心中升起一种得不到的恨，恨得牙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