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细雨轻拍在脸颊,我趴在您的背上,一颠一颠走向回家的路,这一刻,世界如此安宁,我的内心,如此安定。
1
小时候,家住在农村,家旁边有一条小溪,那是我们的快乐天堂。小溪春天可以放风筝,夏天可以抓小鱼,秋天可以捉迷藏,冬天可以晒太阳。有事没事总爱往溪边跑,和小伙伴们玩得直到妈妈来喊吃饭,才恋恋不舍地分别。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冬日,邻居小姐姐学到了新玩意,兴致勃勃地拿着一个番薯和一盒火柴,约我去溪边吃好吃的。
这是我们第一次烤番薯,两人异常兴奋。到了溪边,就地选择石头,有模有样地垒起一个小灶,然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还差烧火的东西。
两人分头去找小木枝。走着走着,我便发现前方有一堆木材,正是生火好材料!迅速捡了一些回到根据地,召唤回小姐姐,点起火柴,咽了咽口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期待美味的到来。
担心火苗不够,我去木材堆里捡了几次。看着番薯皮渐渐黑起,想着很快就能吃到香喷喷的烤番薯了,又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满心期待。
然而就在我们谋划着谁先吃,怎么吃的时候,一位大婶骂咧咧地朝我们快速走来。随着她一步步靠近,我们听清了她嘴里喊着:“小兔崽子,偷我的木材!”
当下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跑!烤番薯也不要了,撒腿就溜。偷东西,这是多严重的罪名啊!担不起担不起!
我们在的那块地方是石子路,我又穿着拖鞋,跑着跑着右脚的拖鞋就被石子绊倒,飞了出去。敌人就在后方,也不敢去捡,小姐姐已经甩开我一大截,咬咬牙,赶紧跑吧,就这样穿着一只拖鞋回了家。
我记得那是红色的棉拖,妈妈给我织的,很暖和。
家里的安全是短暂的,大婶很快找到了我家。我躲到楼上,趴在楼梯口,偷偷看着她和妈妈告状。
我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感觉到一场暴风雪即将来临。我想着接下来要面对是吊打还是痛批,失落害怕极了。大婶的声音从洪亮暴躁逐渐低下,妈妈一直陪脸笑着。
我就这样待着,竖起耳朵努力让自己听到他们的对话,我害怕,怕自己以后要担着小偷的罪名,怕妈妈对我失望透顶不再喜欢我了,怕同学邻居们知道后嘲笑我。
想着想着,眼泪模糊了视线。
等大婶走后,妈妈喊我下楼,自然地给我穿上了那只丢掉的红拖鞋,朝我笑笑。
没有想象中的暴跳如雷,没有暴风雨的狂乱侵袭,妈妈只是平和又温柔地说:“她住我们家附近,人比较小气,拿点木材怎么了,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你不要跑,没关系的。”“当然,以后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我仿佛看到了妈妈身上正在闪闪发光,好似天使,给予我无限的幸运与温暖。
她没有批评,没有责怪,她知道我的害怕,她相信我的品性,她懂孩子的纯真,那一刻,真的感到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2
小时候体质不好,但凡有个流行病,我一定中招。
这次,是发烧了。
很多小孩应该都有经历过高烧不退的情况,这个烧,我烧了两个星期。
因为家住农村里,离镇上的卫生院有点远,交通不便,为了让我更好地接受治疗,妈妈把我借住在姑姑家,方便我每天来回挂点滴。
姑姑当时住在一个很小的房子里,房子被隔开前后两间,前面是餐厅等功能综合型房间,后面便是休息的卧室。
我就待在前面的房间,因为发烧身体无力,一直躺在躺椅上。姑姑刚生小孩不久,我躺着总能闻到从后面房间里发出的酸酸的味道,非常难受。
我跟妈妈抱怨,妈妈很温和地跟我说:“小孩子身上都有这个味道的,你刚生出来也有哦。她是你妹妹,很可爱的,等你身体好了,你去看看,要对妹妹好呀。”
我勉强接受,后来发现妹妹真的好有趣,小小的手,小小的脚,可爱极了。
妈妈每天一大早就来接我去卫生院,守着我,连续几天我无法进食,吃任何东西都吐,靠注射葡萄糖支持。
妈妈心疼我,总问我想吃什么,然而我没有丝毫胃口。妈妈眉头一直紧锁着,着急,却也无能为力。只能盯着医生,将我的病情问了又问,只希望我早日康复。
连续挂了一周的点滴,我退烧了,医生告知我不需要每天打针了,妈妈松了口气,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随后便开心地领我回家去了。
那个时候,荔枝是奢侈水果,贵,家里平日是舍不得买的。妈妈知道我喜欢吃,特意买来一袋给我。
我记得那个荔枝特别香甜,水分多,味道好,核还小,我吃得津津有味。
吃了一半不到,感觉不对了。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我已经吐了一地。
妈妈赶紧收拾,一边安慰我没事。奶奶也来帮忙,她清扫着我的呕吐物,嘴里不禁念叨着:“可惜了这一袋荔枝!”
是的,可惜了这一袋荔枝,我身体难受,心里更加难受,泪水不自觉夺眶而出。
妈妈把我抱走,哄着我:“不哭,不哭。乖,等病好了,妈妈再买一袋给你吃!”
我抽泣着,委屈着,也晕眩着,在妈妈的怀里睡着了。
发烧反反复复,这次吐完之后,妈妈发现我体温又升得有些高,立即就带我往卫生院赶去。
妈妈急冲冲的,向医生一顿倾吐我的症状,生怕说漏了说错了影响我治疗。无奈,我又得吊盐水以降温。
挂完点滴,已是傍晚,正是吃饭时间。那个时候交通很不方便,更没有现在的快车、顺风车等,唯一的三轮车也因饭点时间几乎坐不到,而且三轮车也不便宜。
妈妈在卫生院门口踌躇再三,决定背着我回家。
小时候觉得打针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挂点滴的那只手我几乎不敢动。因此每次打完后我的手总是冰冷地僵直。
我不停地用右手去温暖左手,还让妈妈给我哈气。妈妈哈着气却不忘嘲笑我胆小,打针不敢睁眼,挂点滴不敢动。我反驳着,好像来了力气。
和妈妈说说笑笑,在回家的路上。
阴沉沉的天空突然飘下了些毛毛雨,妈妈担忧地加快了脚步,让我尽量缩进衣服里。
绵绵细雨轻拍在脸颊,我趴在妈妈的背上,一颠一颠走向回家的路。我将脸紧贴着妈妈的背,仿佛能触碰到妈妈的心跳,同步着妈妈的呼吸。这一刻,冰雨袭来,而我感到世界如此安宁,我的内心,如此安定。
妈妈突然说:“等妈妈老了,你会不会背妈妈呀!”
已经不记得当初是怎么回答的,或者我是否回答了。
“背!一定背!我要背您走向外面的美丽世界,也要背您走向回家的路!”但这个答案未曾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