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看《梓翁说园》,这是一本陈从周写的有关园林的书。书里频频出现一个名字――书带草。一开始没多少注意,心想应该是一种草,可能是苏州特有,所以在苏州园林中处处出现。
今日凌晨,起来早读,读到《泰州乔园》一文中是这么写的“山间以书带草补白,使山石在整体上有统一的色调。这样使若干堆叠较生硬处与堆叠不周处能得藏拙,全园的气息亦较浑成,视苏南园林略以少数书单草做补白者,风格各殊。此种手法为苏北园林所习用,对今日造园可作借鉴。”
心里不禁有疑惑,书带草?到底是一种什么草,居然有“点石成景”之妙处。忍不住好奇,问度娘,才恍然大悟,我所住小区的前后左右都是茂盛的书单草呀,我知道的另一个名字叫“麦冬”。
知道麦冬这个名字也是偶然。记得几年前,小区三期完工,要进入栽树种草的阶段,竟把一期的绿化带挖一些起来去分种。
一天回家,看见小区东边的一块绿化的草被挖起,几个挖草的女子拿着草,在根部摘一小颗一小颗的根胫,摘下后放在一只塑料袋里。
那是什么呀?好奇心被引了起来,十万个为什么就又出来了。我走上前去,对着一个女子蹲下来,问到:
“请问一下,你摘得那个有什么用吗?”
“麦冬,一种中药,很好的!”那女子抬起头笑着回答我,随手递过来一颗。
“哦,这就是麦冬草呀!”我接过麦冬惊叹。之前在超市里买过一包麦冬,大小比枸杞大一些,颜色是黄白色。买来泡水喝,味道淡淡的。泡开的麦冬,放进嘴里,有淡淡的甜味,清脆可口。麦冬有清心除烦,养阴润肺,益胃生津,增强抵抗力,降低血糖的功效。
那些被挖起的麦冬草,被分成很细的一株株,种在了三期的绿化带里,细细的很不起眼,都担心活不过那个冬天。可出人意料,那些种下的麦冬都成活了,到第二年春天就开始长嫩草了,变成一族族的了。麦冬惊人的生存能力让人赞叹!
在那一天,我知道了那种叶子细长如韭菜,四季常绿长成一圈的草叫麦冬。于是淡如平常的这些草,在那一刻,对我有了新的意义。大概是我知道了它的名字和用处,脑子里的植物坐标系里又多了一种植物,中药的系统库中多了一味良药。
而今天的网上搜寻,书单草的名字又给麦冬多了一份诗情画意。书单草,多好听的名字,种在园林,更多了一份清新脱俗。
书带草的名字,还大有来处。据传东汉人郑玄,字康成,曾经当过农官,其人性恬静,不愿做官,曾教授于长学山,山中岩石题有长学书院,屋址尚存。 传说郑玄在康成书院讲学著述时,经常到书院附近的野地采集已一些草叶用于编竹简。这种草即麦冬草比较特别,叶子宽,也挺长,十分坚韧,而且四季常青,传说郑玄用这种编作草绳用以捆书,对郑玄的读书用书帮助很大。后来人们便把这种却叫做“康成书带”,又称“书带草”。相传崂山不其山一带因康成书院的讲学,“文墨涵濡,草木为之秀异”。
叶宽又长?难道郑玄用的是金边麦冬?极有可能。
清新脱俗的麦冬,多了书带草的名字,对于我,又多了一份文化的厚重。
又记起十月发的一条微信圈:
“第二十四个十公里
美丽的麦冬花,虽然没有桂花香,长在桂花树下,也是小巧艳丽,不容忽视。
远远看,像不像薰衣草!”
我跟麦冬果然有扯不断的丝丝缕缕,渗透在我的生活中。
有文化的麦冬,却原来也是艳丽非凡,紫色一串串的花谢落后,会长出一颗颗深紫色的小果子,剥开里面是白色微透明的。记得小时候会摘来玩,把外面的皮去掉,往地上使劲一掷,果子就会跳的很高,可那时根本就不知道它的名字,在我们眼里只是一种会长好玩果子的野草而已。
确实每一个平凡的个体都有他发光的一面。静下心来总结一下,在印象中平淡模糊的麦冬,经过许多次的无意,有意的追问,如今已经作为一个有机的立体呈现在眼前。
这世上的事物,本来普普通通,因为人赋予了它们情感和涵义,就有了生命之外的承载,多了会跳动的脉搏。
陈从周借宋人郭熙的话说:“山以水为血脉,以草为毛发,以烟云为神采。”书单草作为园林的毛发,在园林之中存在着不可或缺的位置。
真是没想到,简简单单的草,竟也有如此丰富的内涵和神采。如果走在路上,随脚一踩,它只是路草甲。
从今后,书带草作为一种特殊,存在于我的脑海里,有着鲜活的跳动。
2016年11月18日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