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恨(wm197049)
和岁数小的人谈爱这件事,不会有啥结果。他们不懂得爱,因为他们无缘懂得恨。爱与恨是一对儿双胞胎,也能看作一件情缘的两面,一面向阳,一面背阴。
爱好比有双感觉寒冷的手,你给它戴了手套,最感激时就是刚戴的那会儿。截然不同的反差令它温暖,激动。而后,渐渐习惯了这种温暖,渐渐觉得自然而然,理所应当。渐渐可能没了感觉。甚至,见到没戴手套的手,不觉得寒冷而自觉温暖,反倒是,见到更华美的手套心生嫉妒,不免自觉寒酸。
这就是爱。
恨呢?一般来得意外,来得突然,来得猝不及防。不如爱来得那么轻缓和煦。因为,爱的温暖是渐渐暖了你的手的,你的手,也是渐渐习惯而麻木于爱的,把附加的当成了自有的。恨的猝不及防,叫你心惊,就像手掌猛不妨扎了根刺。尖尖,准准,酸酸,麻麻,“噌”一声,进去了!
手掌扎根刺是不跟手商量的。不像爱那般来,手套是逐渐戴到手上的,甚至戴以前还曾振振有词,手套对手说:“我爱你,要给你温暖”。手呢,有忸怩,甚至婉言拒绝,要么挑剔手套,要么嘴里说着不需要,却伸过去。刺到手上,不足一秒,眨眼间进去的。手一哆嗦,折断了,那截勇敢的刺头,留在手心里。叫手无可奈何,还得忍着,耐着。
手感觉手套热了,可以摘掉,可以带着,可能无意遗弃,可能主动丢弃。大可不必为爱的给予,而酷热时候带着它累赘。这就是好多人对待爱的态度,并无感激。
恨来了,悔过不及,人们大都不憎恨刺的存在,而叹息自己手的不小心。所以,人们无视对爱的抛弃,也容忍恨的伴随。因为恨就是手心的刺,挑掉它,得忍受手心的更大痛苦,得看着手心被被针尖拨弄开,把无辜的肉扯得七零八落。甚至流出血,增加你疼痛的视觉,而刺却浑然不动,要么,隐藏在血的角落。
没结果,就叫它留着吧。杀灭恨,要抵消对手掌的爱,所以更加容忍了刺的存在。小心翼翼对待它,它仍旧会刺痛你,在你不经意时候,或握东西,或攀援他物。恨就是刺,就是给你存在感的。叫你知道,不止有爱,有温暖,而且有恨,有刺痛。
爱成了习惯,爱变得淡然,爱成了身上的衣服。衣服本身是不属于人类的,一般时候,衣服穿身上,文明人并无不自在的感觉,也不会时时意识到穿着衣服。当大家看到个赤身裸体的人,才会意识到大家都是穿着衣服的人。我们都是有爱的,并且我们都爱人,所以往往不觉得爱。
生来就在糖堆里的人,没有感觉糖的甜蜜。对他们来说,一切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儿了。更多的人,甚至连几种糖风味的区别都麻木不知。虚妄的糖堆上的人。
爱是种来得和煦、消失得和缓的东西。恨呢,来得突然,走得急促。假如有一天,手掌心里那刺突然没了,举笔握物仍旧提防着那种习惯的刺痛,却没了。你才会觉得很不自然。生活的每一下动作,都要用手,都要提防不小心掌心里的刺痛,所以,你操心更多的是那根刺,如何防着它,如何忍着它,如何迁就它,如何与它为伴,如何最大程度的成为它的朋友。事实上,你已经与它达成默契,你容忍它,给它尊重和空间,它包含你,不至于每次都刺痛你。
这就是人对待恨的态度。事实证明,人们对爱他的人容易忽视,却对他的仇恨者寄予更大的关注。人更愿意熟悉敌人,却不见得愿意多熟悉自己的朋友。
恨,也成了一种爱。对于恨,关心,关注,了解,包容,求得一定距离,达成某种妥协,甚至甚于对爱的了解。
因为恨更能叫人警醒,更使人警觉,提防、戒备,随时迎接下一轮的抗争。而爱呢,是温暖的,惬意的,使人陶醉的,甚至麻木的。爱使人没有存在感,没有成就感,得不到活着的证明。
你被人恨着,或者恨着别人。是一种多么微妙的关系呀。你能说出仇恨对象的长相,描摹他的声音,熟悉他惯用的动作,孰知他爱穿的衣服,越熟悉,越仇恨。哈哈哈,意识到了吧?这种不可或缺又死死提防的关系,就是种关心。
所以,有种说法很有趣,感恩你的仇敌,感恩你的对手,他们让你警醒,他们叫你成长。正因为他们,你才颇显价值。
真正爱好一件事情,是既爱又恨的。恨它的困难又担心它会消失,消失了,你会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没劲儿,没了价值,没了意义。而爱呢,与其说爱上这件事情,不如说爱上解决这件事情出现的层出不穷的问题。我们能解决问题,我们从而有了更大的意义。对一件事儿,痴迷期间而毫无反馈,痴迷的人会渐渐失去兴趣,假如痴迷期间,问题不断,我们能够越战越勇。
再幸福的日子,如果过得水平如镜,就会活得虽生尤死。生来糖堆上过活的人,除了甜蜜,不曾尝受过别的滋味,一则糖的滋味会淡然。二则人的生活会无望。
恨里有关注的成分,爱也可能转化为恨,爱是种拉近的关系,恨是种推远的关系。推远,真远了也就没了关系。拉近,拉不近可能赌气而推远。要是真的远了,又使劲儿拉近,这才是真的不舍的爱。仇恨的双方彼此倾慕,叫做惺惺相惜。(wm1970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