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六年,即公元232年。
曹植病卧于床榻之上,面如腊黄,毫无色泽可言,两眼无力地闭着,呼吸十分微弱。他的儿子曹志跪坐在旁边,口中不停地喊着父亲二字,眼中也早已充满了泪珠。
“志儿,为父怕挺不过今天了。”半响,那虚弱的声音从曹植的口中传出。
“父亲,父…亲。”曹志听见后发出哽咽的声音,眼里又不由自住地流下了眼泪。
“不要哭了。人终有一别,到今日你我父子的缘分也算是尽了。在为父临终之前,可否能为我再诵读一次《洛神赋》?”
“嗯…”
曹志一边哭着,一边口中断断续续地背起了文章。
“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
曹植听着,仿佛又记起来当年,眼神缓缓地合了上去,从此再也没有醒来。
“父亲薨了。”
一声传出,跪在地上的所有人都嚎啕大哭了起来。
曹操之子,一代文豪,终是驾鹤西去。
……
“这是怎么回事?”曹植环顾四周,看到许多熟悉的面孔,他们跪在地上大声地哭喊着。他想要过去扶起他们,可自己的躯体却直直地穿了过去,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朝着人们跪着的方向看去,一具尸体横躺在床上,放眼望去,那不就是自己吗?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阵阴风。他回头望去,有两人径直向他走来,一黑一白,一高一低,黑的全黑,白的全白。头顶各戴一长帽,黑的上面写着“天下太平”四字,白的上面亦写有“一见发财”四字。黑的手拿铁链,白的手握魂幡。曹植一见,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禁腿部颤动,向后倒退几步。
就在离曹植还有七步时,门外忽然飘来一道声音。
“鬼使神差大人,可否暂时不要索他魂魄,交给我三天可好?”
一黑一白那两个身影听到这道声音后随即停下了脚步。曹植这也才看清了两人的面孔:神采俊逸,一表人才。心中说道这二人倒也生的几分清秀,不想怎干起了这种事。同时,一道低沉且散发着阴森的声音响起:“人神殊途,鬼神亦殊途,况且他父亲生平的所作所为,虽说和他关系不大,但还是有几分因果的。天上的事我管不着,但地下的事菩萨还是给了我们一些权利的。看在你的面上,我就暂且先不收他。三个时辰后,我再来索他。”
门外那人,沉思了片刻,便说道:“多谢二位大人。”
说罢,一黑一白那两人在空中也逐渐消失不见。曹植看到这一幕后,眼神直射门外,问道:“你…你是谁?”
那人也不显身,只是发出声来:“跟我来。”
随即,曹植便感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着自己,这股力量包裹着自己向前,就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穿过了墙壁、弄堂和大树,沿着直线飞速地前进。很快,他就被带到了一处地方,此地他虽说不上熟悉,但也不陌生,黄初三年他入京洛阳后返回封地时途径过,想到这里,他便也不由地伤感起了往事。
“原来公子也还记得此处。”江面上传来一道温婉的声音,略带有一点遗憾,也有几分欣喜。
曹植惊讶之间却想不起此人是谁,在冥思苦想之时忽见江面泛起一层波纹,水花从水面上激荡而起,很快一个女子的轮廓便浮现在了江面之上,一步步踏着江面而来,脚下的波纹荡起一层层涟漪,每一步都尽显柔情之态,每一个移动尽显妩媚之姿。随着她的一步步靠近,水体的轮廓也渐渐变得清晰。五官清秀,美艳动人,似倾城倾国之态,又不失淳朴善良之颜,白玉无瑕,明眸皓齿,远看就像那天边的太阳,骄阳似火,近看如同绿波中展开的新荷,触不可及。曹植呆呆这望着眼前的变化,口中不假思索地说道:“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你…你是洛水之神—洛神?”曹植的口中突然变得语无伦次起来,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嗯。当年一别,竟无缘相会。今日你我鬼神相见,却怎料又是难上加难。”说着眼里不禁留下了眼泪,用袖帕擦拭起了眼泪。曹植见状,立刻朝洛神走去。
“快停下,不要靠近我。”洛神突然大喊一声,声音很是坚决。曹植听后虽然不解,但也还是停下了脚步。
洛神解释道:“你现在还是魂魄之躯,体内的阴气还不纯正,待在阳间对你身体的损坏已经很大了,一旦靠近我时间久了,会魂飞魄散的。”
曹植也只能作罢。两人就这么瞩目良久,静静地等待着。还是洛神先口说道:“你的《洛神赋》写的很妙,我对诗文不是很懂,你能为我解读一下吗?”
曹植遂把文中的典故,用字一一讲解给他听。两人侃侃而谈了半天。
忽然,洛神唇口微动,问道。“曹公子,难道你就没有其他想问我的吗?”
“既然仙子问道,我也确实有一问。世人皆知水神即为洛神,天资绝色,无人可见,竟没想到我曹植生时可见,死后亦可见。但有一事确实不明,不知仙子的真名该如何称呼?”曹植双手拱礼,弯腰恭敬地问道。
洛神沉默良久,缓缓说道:“人们都叫我宓妃,但其实不然,我的名字叫芷水兰荧。”
听到后,曹植两眼充满了疑惑,顿时来了兴趣,等待着洛神的解释。洛神见状,又开口说道:“我的族人原是上古三大圣族之一,是当时整片世界的掌管者,但后来却遭奸人暗算,族人死伤无数,圣界再也没有立足之地,被迫从圣族降到了神族,迫不得已做了这洛水之神。”说罢,他也似乎是想起了这段悲伤的往事,不由地伤感了起来。
虽然曹植听的不是很明白,但也差不多了解了一二,无非也是家族仇杀而已。他转而问道“仇人是谁?这么多年难道没有想过去报仇吗?”
洛神回答道:“我也不知仇人是何名,也不知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我曾调查过好长时间,也未查出真相。”
“罢了,跟你说这些又有何用?你又不明白。”
曹植也是尴尬,但这些他确实不明白,也无能为力。
然后他又问道:“那为何要带我来这里?还有刚才他们二人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来救你的。也正是因为我的这层身份,鬼使神差二人才愿意给我3个时辰的时间。但也仅仅能救你三个时辰。哎…”
曹植听到是来救他的,愈发觉得有趣,自己都已经死了,难道还能再死一次?
洛神好像是猜到了他的心思,说道:“你当然不会再死了,但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之下,永世不得翻身,那样的感觉比生不如死还难受。”
曹植好奇地问道:“我刚刚在人间死去,不应该是安排我轮回转世吗?怎么会有你说的这么恐怖。”
洛神美目闪烁,继而说道:“因为你的父亲。”
“我父亲?他犯下了什么事?竟惹的如此。”
“具体我也不清楚。只有去一趟地府才能得知。但他们这么着急来抓你,你肯定是凶多吉少。”洛神又看了看曹植,接着说道:“况且,你的身份还很特殊。”
就在曹植还欲开口说话时,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在河边再次出现。曹植知道,自己该走了。
洛神还想开口说话,但也终究是没有说出口。因为她知道,凭自己的力量根本救不下他。
同时,一道阴森的声音传入曹植的耳中:“生生死死,假假真真,是虚还是实,是实还是虚,曹公子还不明白吗?时辰已到,黄泉碧落。曹公子,该走了。”
曹植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如何,事到如今,是生是死他也不得不去走一遭了。
就在此时,江面上烟雾缭绕,一道身影缥缈出现于江面之上。于那朦胧的雾面之后,传出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鬼使神差。人,你们不能带走。”
黑白二人听到这道声音后,面显惊恐之色。连忙手施法术,想要打开冥界之门,却发现自己的身体静止在时空之中,半分都无法动弹。
曹植眉目紧蹙,心中不停地思索刚才黑白二人的话中之意,眼睛也向江面看去,似乎想要看透雾面之后的人是谁。
洛神面露欣喜之色,面对着曹植说道:“救你的人,来了。”
真是人间炼狱还未脱,又逢阴鬼索虚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