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六岁读红楼时不喜欢黛玉,敏感,使小性,嘴又不饶人,遇事可以梨花带雨哭一整晚,看似不比端庄识大体的宝钗,放浪形骸洒脱的湘云,如今想来,还是黛玉最真。
湘云在书中的年纪要比宝玉黛玉小,活脱脱假小子形象,儿女情长也不牵一丝于心,对于男女读者来说都少了一分性别独有的魅力。宝钗素来被评价“会做人”,同是对宝玉的少女情怀,她把它安放在合乎礼仪的位置,不显山露水,保持大家闺秀的风范。黛玉则不同,醋坛子打翻一地,几次三番惊动贾府上下,除此, 外人看来“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的贾府在她的诗中不过是“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她见落花哀悼,见秋月悲吟,在诗中惯常诉说闺中哀怨,这样一个人看着就不符合封建正统下大家族少奶奶的设定,不如宝钗的“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悠游,气定神闲,举重若轻。宝钗还爱规劝宝玉走“仕途经济”, 气的宝玉跺脚直走,说林妹妹从不说这样的“混账话”。
黛玉大概也了解自己的个性不入封建长辈的法眼。母亲早逝,父亲忙于公务,她很早就摆脱由封建家长进行的“女卑”思想的教育和渗透,天真烂漫,骄傲机敏,书读得比男孩子多,诗写得最好。对人,一草一木亦有真情。而在正统观念熏陶下的宝钗已失去少女本真,世俗而务实,甚至淡漠无情。
黛玉的半生活得何其自我,和宝玉两小无猜,意气相投。“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这种纯粹自由的爱恋不被时代容忍,可她自顾自的,忘我的叛逆的用个性来呈现存在,最后用生命祭奠爱情。
这种自我,亦是一种真,一种美,亦如晴雯的撕扇,湘云的醉眠;亦如晋代王子猷的雪夜乘舟;再亦如所有那些率真而为,真实勇敢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