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哎，说你呢，富贵，你有什么理想吗？”诗诗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问出这么句话来，面对一个寄人篱下、生死未卜的命运，和这样的烟花巷柳生活，还能有什么理想？或许这话根本就不是问的富贵，而是问的自己吧。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兮旦福，来这万花楼的，都是都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可不以来此为耻，反以为荣。这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是人生阅历的砝码，是享荣华富贵的体现。人生得意须尽欢，大部分文人墨客，把这尽欢都充分淋漓地展现在花天酒地中了，当然，这花天酒地，怎可少了美人相伴，秀色可餐，丝竹相伴，琴瑟和鸣。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为江山更爱美人，可为了美人折了江山的英雄古今中外皆有。诗诗这些年，在万花楼里看到的形形色色的风流男子，和多情公子，还有薄情郎，也是数不胜数。看得多了，自是对红尘少了期许，对情爱多了抗拒。

可不，如今的万花楼，就是因为诗诗的清醒，才在都城落了脚，出了名。诗诗平日里就告诫手下的那些姑娘，逢场作戏可以，千万别把床头的贴心话，当成海誓山盟信以为真，那假以时日，谁动了真情，谁就是痴心妄想。人啊，一旦有了痴心，动了妄念，便会执着在其中而不知，这时，任人怎么劝说，那都是油盐不进，只认眼前的人的花言巧语，忘了自己的身份，和现实的无奈。到头来，痴情女子人财两空，薄情公子人去楼空。所以万花楼从头牌花魁到倒茶的丫鬟，人人心中有杆秤，演戏可以，动真情门都没有。这才让万花楼，铁打的营盘，铁打的兵。

诗诗心中，也曾有过疑惑，平川王爷的威名下，要找个地方保小王爷可不就轻而易举，怎么会把小王爷安排到这鱼龙混杂的万花楼？而且还是皇城根脚下，天子眼皮底下，会不会此地无银三百两呢？不过，据诗诗姑娘对王爷的了解，王爷做事稳重可靠，他的打算只有别人看不明白的，事后才惊觉棋高一着，尽管现在满脑袋疑惑，也只怪自己不聪明，猜不透，而不是王爷不靠谱。

诗诗眯着眼睛瞅着眼前正在打坐的小王爷富贵，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笑道：“哎呦喂，富贵啊富贵，让你说说你的理想，你就算没有理想，也说句话呀，你倒给我打起坐来！知道的是我万花楼来了个图清净的跑堂，不知道的，还当我们这来了个修定力的花和尚呢！哈哈哈哈” 这诗诗开起了小王爷的玩笑，刚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又一想，这可是一正经人家的孩子，可别被她给带坏了，这报恩没完成，还欠了一屁股人情债，万一王爷起死回生找我来要儿子，我可还不回一个心智纯良的小王爷。想到这，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又换了副嘴脸，继续说道：“富贵啊富贵，你看诗姨这吧，样样都好，好吃好穿，就是在这进进出出的，都没什么好人，你在我这当个跑堂，也一定要眼明心亮，别被他们的铜臭味给熏得不知天高地厚了，可要记得，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说着说着，诗诗转念一想，谁说书中才有黄金屋和颜如玉了，我这万花楼不是应有尽有么，这，怎么骗得过小孩？哎，教人如何看颜色使眼色，教人如何逢场作戏、“花钱”月下，诗诗那是驾轻就熟、信手拈来，可教人如何成个正人君子，将来报效国家，或报仇雪恨，这可真不擅长。。。更何况，也不知道这仇和恨的对象是谁，打枪也得有个靶子吧，这平川王爷送小王爷来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呀！诗诗哀叹了一口气，开始嚎哭：“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呀。。。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呀。。。来了个小祖宗，对我是不理不睬，我可是没当过娘亲的人呀，要是养出个好歹来，怎么对得起他死去的爹呀，哎呦我的妈呀。。。”

刚才还闭目养神的富贵，突然睁开眼看向诗姨，“诗姨，你放心，若我遇到坏人，我便就是个坏孩子，也绝不吃亏，若我遇到好人，那我就是个好孩子，绝对报恩。父王曾说，苟富贵，毋相忘，我记得。诗姨说的读书使人富贵，师父曾说，富贵在天，生死有命。至于诗姨的命，诗姨我绝不会让你因我而命苦的，我都叫富贵了，自然是颗福星，我们都会福星高照的！”说完富贵咧嘴一笑，露出了掉了几颗牙的一排牙齿。

诗姨愣了好一会，心想，这孩子原来吃软不吃硬啊，接着一拍大腿，说：“你这孩子，还真是不说则已，一说惊人啊，有你这话，诗姨就放心了。诗姨也想明白了，既然你父亲带你来我这三教九流的是非之地，必不是让你做公子哥来的，就是让你体验这市井生活，就当是体察民情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么，尽管我不知道这虎到底是什么，但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最危险的地方，或许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在我这或许学不到之乎者也，但一定学得到人情世故！”诗诗轻声地，但斩钉截铁地暗自说道，“交给我吧，王爷！”

欲知这万花楼中，小富贵学到了什么人情世故？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