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飘飘》(四)

      铁梨木村的北侧有一座小山坡,比铁梨木山矮了一节,山顶的高度比村子的中心位置稍稍偏上。村民们在山顶建了一座观音殿,所以山的名字也就被大家叫做观音山。由南向北的公路便从观音山和铁梨木山连接的位置穿过,又从观音山的背后伸向远方。村里的小学建在观音山上,位于观音殿的下方,同村落隔谷相望。

        小学由四间平房组成,两间稍大,作为教室;另外两间稍小,作为教师宿舍。两间教师宿舍并排分列在教室的左右两侧,连着教师宿舍的是土围墙,土围墙顶端悉数覆盖着一些青灰色瓦片。土围墙将学校围城一个封闭小院,院子分成了两个,前院连着教室,铺着水泥地,前方有一个花坛,时常种着一些月季花、牡丹花以及田七等;后院比前院低了两级台阶,泥土地,为学校的操场,左右两侧各有一个木制篮球架,两个球架的高度也不一样。围墙的两端各有一个木门,一个连着从村子延来的小路,站在门口就能看见对面的整个村子;另一个门通向学校厕所,厕所旁边有块农田,被分成将近10个小块。厕所对面是蜿蜒盘旋的青山,和铁梨木村遥遥相望,山上遍布着村民开垦出来的农田。

      每天天微亮,祁摇就被妈妈从被窝中叫起来去上学,读三年级之前,他都是自己一个人趁着夜色还未完全褪去就奔向学校。后来祁春开始上学,他俩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从家里到学校,白天几乎都腻在一块。但两人在学习上可以说处于两个极端,不啻天渊。祁摇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而祁春在学习上总是毫无起色。

      “同学们等会放学后别着急走,先到操场集合一下,有个通知要和大家传达。”老师走到讲台缓缓地说道,学校里就两个老师,两间教室,一二年级共用一间教室,三四年级共用一间教室。两个老师都来自村里,没有教师资格证,属于代课教师。

      当放学铃声响起,同学们快速跑到操场上排好整齐的队形。

      “稍息,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三四年级的老师祁定安站在队伍面前高声喊道。他本来大学毕业,但是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就回来村里当代课教师了。工资很低,500元每月,所以家里父母妻子都一直在家里务农。一到周末,他便也和家人一同下田,和地地道道的农民看不出什么区别。每当农忙来临,同学们上自习的时间也就渐渐增多。

      “大家知道‘桃李满天下’这句话吧,说明桃树和李树是很重要的。因此咱们也打算用桃树来美化咱们的校园,在你们身后的操场边上种一排桃树。咱们刚好有30位同学,就每两个人组合种一棵。所以你们这星期之内让爸爸妈妈给你们找一棵桃树苗,然后带到学校来。桃树苗不要太大也不要太小,高40厘米左右。现在给你们5分钟自己组合一下,两两组合,尽量高低年级交叉组合。好,稍息,立正,就地解散。”

      老师说完,同学们立马解散开来寻找自己的队友。祁摇和祁春自然而然组合到了一起。

      祁摇家门前的老树底下种着一棵桃树,大约土平房高。桃树每年6月份会成熟,但果子很小,只有鹌鹑蛋一般大,未完全成熟之前吃起来特别苦涩。等到熟透,果子会微微发红,同时果肉被果核挤裂开,用手轻轻一掰就能分成两半,吃起来又脆又甜。每年会有很多桃子掉落到树下,有些能够发芽生长,如今已有好几棵快长近1米。就在当天傍晚,祁摇的爸爸给祁摇和祁春挖了一棵,将枝叶用剪刀去除,并包扎上塑料薄膜放到装满水的水桶里。

      “这个桃树啊像人一样,不容易长大,特别在你们那操场上,土太硬,没什么养分。这里有一点肥料土,你们挖好土坑后撒进去,再把桃树苗种上。多浇点水,就能成活了。”祁章把一个装了肥料土的小麻布袋放到水桶旁边,并用竹烟杆抽着草烟说到。他今年38岁,曾有一个女儿,也就是祁摇的姐姐,她在祁摇还未记事时就因发高烧死了。受到失去女儿的强烈伤痛使得夫妻俩不敢再生孩子。祁摇成了家里的独生子。

      祁章是一个言语极少的人,不怎么说话,这可能和失去女儿有几分关系。对于女儿的死,他也一直心里久久未能放下。那是9年前的事了,当时女儿8岁。去农忙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雨,由于没带雨具,全家人淋了一个透彻。从那晚起,8岁的女儿就生了一场大病,持续发高烧。

        祁开立马在村子里挨家挨户找退烧药,最后用温水让孙女服下。可是病情丝毫没有减退的迹象,反而越发地加重。病了将近10多天,祁开去附近村子找来了很多懂点医术的乡民,发烧已有减退,但是小孙女日渐消瘦,像是一朵花儿要枯萎了一样。村民开始和祁开说,可能是有不吉利的东西缠着,要不驱个邪?

        祁章找来了一个邻村的法师,抓来了家里的大公鸡在深夜作法。法师将几个木屑丢到小女孩的床上,嘴里开始念念叨叨,又手握一把带着铃铛的铁刀在床前挥舞了大半天,最后用铁刀将木屑一个个掀去,放到一个裂开了口的碗里。祁章按法师的吩咐杀了公鸡并整只清水煮半小时,并整只鸡放到放木屑的碗里压住木屑。接着法师又开始念念叨叨,端着碗走出屋子并一路向前,祁章拿着一束松木火把一同前往。大约离家1公里多后将碗放到路边,火把熄灭压在煮过的鸡上。驱邪结束,两人便返回。

        不过小女孩的病并没有好转,在第二天夜里永远地离开了人世。民间常说,世间最大的痛苦是儿女亡故,没想到这灾难落到了祁章夫妇俩的头上。这灾难使祁章变得沉默寡言,他几乎每晚的梦都和女儿有关。后来女儿的面容在脑中慢慢模糊,女儿似乎只留下了一个名词,但内心的痛苦却从未减退。

      祁摇没有任何关于这个姐姐的记忆,所有关于对她的映像都来自于爷爷的讲述。爷爷经常和他讲姐姐的模样以及她所做过的一些事情。爷爷还经常说,姐姐是在夜里走,她肯定是变成了一颗星星悄悄从地上跑到天上去了。祁摇便盯着天上看,他开始想,天上有这么多星星,哪一颗才是姐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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