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东坡,是他刚刚成为东坡的时候。
那双原本用来挥毫泼墨写千古文章的双手此时正在清理田间枯草,短衫上沾染着泥土与草籽。经历了乌台诗案的巨大打击,两鬓已附上严霜。抬头间,尘埃背后的眼眸依旧目若悬珠,政敌的排挤折磨与贫苦生活的摧残都没能使他暗淡,更多了沉稳与豁达。
一轮新月高高悬于云端,清风徐徐、水波不惊,东坡与友人撑一叶苇舟在浩浩淼淼的江面上随意漂流,推杯换盏好不热闹。洞箫声起,带着相思、带着哀怨,如泣如诉,余音在江面上回荡,久久不散……东坡缓缓放下手中酒樽,清月落在了杯中。我想,这箫声也勾起了他的相思。想当初,在狱中为弟弟写下“与君世世为兄弟,再结来生未了因。”心中的悲伤、不舍跃然纸上。
赤壁之战的火光早已在时间的长河中湮灭,可如月缺月圆一样,时间在无穷的宇宙中似乎无增无减。万物各有主宰,我们执着的一切属于我们吗?如果不属于我们,哪又属于谁呢?那些可被衡量、被抓住的,也终将失去。唯有山间之明月、江上之清风在我们能够感受到的那一刻是我们拥有的。
再遇东坡,是在儋州的田间小道上。
62岁的老人疾病缠身,渡海而来。在他的脸上看不到悲情,此时的他早已做好了此生再也无法北归的准备。在儋州,淳朴善良的人们尽己所有,帮助他结茅筑屋、赠予食物。面对与中原文化大相径庭的环境,他掘土打井、指导耕种、施药制墨,不遗余力教授学子,使民风开化、学子入仕。此后,海南人才辈出,朗朗书声响彻千年。
为了方便河对岸的孩童到书院读书,东坡在河上修筑小桥,每逢雨天,下学后他都会身披蓑衣、手持竹杖送他们经过小桥,平安归家,孤瘦而坚定的身影在雨中定格成画。遂想起贬谪黄州的第三年,东坡在外出途中忽逢大雨时写下“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他的一生,是意气风发的一生、是风雨飘摇的一生,浮浮沉沉、历尽千帆“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他年谁作舆地志,海南万里真吾乡。”——900多年后的今天,你再也无需历经3个多月的颠簸才能抵达海南。如今的海南如你所愿,中原文化落地生根,开出绚烂耀眼的花;各民族团结一心,自强不息逐浪前行;千千万万人追随你的脚步,踏上这片充满生机与活力的土地,携手共进,奋楫扬帆,绘就海南新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