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接受任务

1946年5月初，中共华中第四地委驻地定远县藕塘镇，笼罩在一片大战即将来临的紧张气氛中，国民Ｄ第四十八军的9个团，正气势汹汹地向我淮南津浦路西解放区逼来，一场迎击敌军的人民自卫战争，即将在此打响。

镇西的小学，现在成了地委机关的临时指挥部，因战事迫近，学生都放了假，平时热哄的操场冷清下来，间或有通讯员跑步而过，短暂地打破沉寂，树荫下偶尔传来一声战马嘶鸣，似在宣示着对战场的渴望。

门头挂着“教务处”牌子的办公室里，内间有一名头戴耳机的报务员，正聚精会神地守在电台前。外间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军用地图，站在地图前的两个中年汉子，那个高个子，是巢合团政委杨绍春，中等身材的，就是地委书记兼新四军二师六旅政委黄山。

此时，黄山虽然眼望着地图，但目光却显得游离不定。连日来，他呕心沥血，一面部署迎敌，一面还要操持另一个战场的排兵布阵。根据中央华中分局指示，要尽快向皖中敌后派员，开辟新区。现在已有多支武工队派出，只有巢湖地区的人选尚未最终敲定。

其实，早在去年10月，地委就已经从北撤到定远的巢北支队中抽调干部，组建了一个巢北工委，另有一个12人的武装工作队随工委行动，返回巢湖地区。工委书记杨静庭因事滞留藕塘一个多月，等他只身一人赶到巢北时，先期过来的两位工委委员和武工队都不见踪影，他通过内线Ｄ组织多方查找，最后终于查明：由于一名工委委员叛变，致使武工队的全体人员遇害，另一名工委委员闻风潜至江南芜湖避难。如此一来，他这个工委书记便成了光杆司令，只好返回藕塘向地委汇报情况，巢北工委随之自行解体。

这次行动的失利，使地委书记黄山深感巢湖地区斗争形势的严峻性，同时也促使他在选人的思路上作了新的调整。

“老杨，”眼盯着地图的黄山，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你觉得这个杠头，会不会闹情绪？”

“情绪可能会有，“杨绍春不无担忧地说，”这个时候让他从前线撤下来，难保他不跳脚。不过——“

“不过什么？“黄山扭头望着杨绍春，顿了一下，又问：”你有什么好主意？“

杨绍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哪有什么好主意。我的意思是说，有你这个政委亲自找他谈话，这个杠头大概会放规矩点。“

“哼，你就不要给我戴高帽子了。我只管下达任务，理顺情绪的事归你，谁让你是他的顶头上司呢。而且，这个情绪还一定要理顺，不然的话，硬把任务压给他，他心里不畅快，事情还是……“

“报告！巢合团独立连连长李大湖，奉命来到！“

“进来。“黄山招呼一声，随后向杨绍春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说：“说曹操曹操到，看你的了。”

戎装整齐的李大湖，还没等首长招呼，已经大步跨了进来，立正，敬礼，手还没放下，声音先出来了：

“请首长下达命令！“

黄山满意地点点头：“嗯，态度还不错。“旋即收敛笑容，严肃地，一字一顿地说：“李大湖同志，组织上经过慎重考虑，决定派你回皖江巢湖，开辟新区。”

“什么？不是让我们连去打先锋啊？”如同当头泼了一瓢凉水，李大湖两道剑眉紧锁，两眼在两位首长的脸上扫来扫去，似在捕捉不确定的真真假假。

“谁说要你去打先锋呀？”杨绍春笑着接过话头。

“不打先锋，还要独立连干啥？当初建这个独立连时，首长们不都说了吗，今后但凡有什么特殊任务，就交给我们独立连。这个特殊任务，不就是难啃的骨头吗？啃骨头不就是打先锋吗？”

“说得好！啃骨头，这个可以有。要啃，就要啃最难啃的骨头，到敌后开辟新区，比你在这里打先锋，要难啃得多。“杨绍春适时把话题引向新任务，你不是想啃骨头吗，那我就把这根骨头亮给你看看。他着重分析了敌后工作的复杂性和艰巨性，顺带着又把此前巢北工委失利的经过，大致说了一下。

听着听着，李大湖有点动心了——原来这事已经有人干过，但是没有干成，我李大湖还就喜欢干别人干不成的事，那个先锋不当也罢。想到这，紧锁的眉头松开了，目光也淡然了许多，甚至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的亮点。

“你要是觉得没把握，难以完成任务，我们可以考虑另外换将。”一直在冷眼旁观的黄山书记，似乎看出这个苗头，不失时机地戳了他一下。

“别、别、别，领导说的话，哪能随便更改呢。”李大湖连忙拿话堵上。

“那我们可说好了，到时候可不要被退回来。”

“军中无戏言！请领导放心，我们一定会像钉子一样，钉在那里！”李大湖狠劲挥了一下拳头，做了个钉的架式。

“‘我们’？你说‘我们’也可以，但不是你们整个独立连。”黄山和杨绍春相视一笑。

接下来，黄山就具体任务，向李大湖作了三条指示：第一、带回去的人由李大湖自己在独立连挑选，但队伍要精干，8至12人即可，人员确定后立即出发，不必再来请示；第二、这支队伍的名称定为“皖江联络队”，李大湖任队长，之所以定这个名称，一方面是因为它具有影响力和号召力，很容易使人联想到原先的皖江抗日根据地，另一方面也昭示了这支队伍的使命；第三、皖江联络队的联络对象，主要是在敌后坚持的秘密Ｄ员、零星的游击武装和革命军人的亲属这三大方面，在此基础上发展Ｄ的组织和人民武装，打出一片新天地来……

“怎么样？任务听明白了没有？”任务交待完毕，黄山需要确证一下。

“明白了！我只要8 个人就行！”李大湖挺直腰板报了个最低数。

黄山满意地笑笑，没有再说什么。杨绍春愣了一下，欲言又止。两人不约而同地上前一歩，打算与他握手告别，李大湖却后退一歩，把手缩了回来，嘻笑着说：

“两位首长，我还有个要求哩。”

“嗯？你说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