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是家中常见的器具。可分为大杯和小杯，小杯可用于品茗，大杯则是用于泡茶和盛茶。茶杯是中国人喜爱的器具，这多源于中国人自古盛行的饮茶风俗。最近，我也得到了一个茶杯。不过，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茶杯，如何不普通，就让我向您说道说道吧。

事情起源于两个月前。这日，我闲来无事，到旧货市场去转转。转了两条街，没寻到什么好东西，我正准备离开时，猛地瞥见街口角落里坐着一个老头。老头打扮甚是怪异，夏日炎炎，还带着黑毡帽，身上围着厚且粗糙的灰布衣，脸色黝黑枯瘦，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就是位有故事的人物。

我信步走上前去，和他打招呼。

“老爷子，您好啊！”

“好，我这的东西童叟无欺，价格便宜，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家伙什，我给你优惠。”老头稍稍抬了抬头，热情地向我推销他面前的一堆旧货。

我看了几眼，都是些旧书，装帧古香古色，很像明清时期的古籍。可惜我对这些旧书什么的没有兴趣，倒是角落里的一个茶杯引起了我的兴趣。

我拿起茶杯，仔细端详。这是民国时期产的菊花杯，高约15cm，口径27cm，重约250g，古朴雅致，玲珑炫丽。茶杯璧画有一株墨菊，清新淡雅，意境深长。杯底部刻有“大清光绪年制”字样。真品无疑，不过这样的茶杯也不是什么稀罕珍宝，不值什么钱了。

老头见我拿在手中把玩，沙哑的喉咙发话了：“小年轻，我这茶杯贵重得很，看你喜欢，便宜点，一千卖你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对老头说道：“这玩意儿顶多五百，您可别坑我。”

老头神神秘秘的的压低声音：“我这茶杯可不是普通茶杯，这玩意是个宝贝啊。”

“什么宝贝？”我嗤笑了一下，对他说的宝贝是半点不信，在这行业里侵染了这么多年，鉴个茶杯我还是有信心的。

“这茶杯是一个土夫子卖给我的，据他说啊，这杯子有点邪，你要是用它泡茶喝呀，准会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儿。”老头睁圆了眼，绘声绘色的向我讲述这茶杯的故事。

“你还别不信啊，小年轻。那个土夫子，粗人一个，也是个混人，没什么忌讳的。他涮了涮茶杯，自己用去喝茶了。他泡好了茶，端起来，准备饮用时，发现茶水中倒映着一个人头。他手一哆嗦，差点吓得将茶杯扔了出去。稳住心神，再向水杯中望去，发现人头还在。这龇牙咧嘴的脸，让他很是熟悉。”老头停了停，看了我一眼，见我没有反应，只好继续讲述下去。

“这茶水里映着的脸是谁呢？他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是他早年间在乡里砍伤的一个同乡。土夫子年轻时在乡里横行跋扈，整日与人斗殴，某日持刀砍伤了同乡的一个乡民，他怕吃官司，连夜逃出家乡，奔南方来躲避。多年过去，也不知被砍伤的人是死是活。今日，竟然在茶杯中看到那张被砍之人的脸。莫不是死鬼来讨债的？一想到这，土夫子顿时慌了神。”

我听得此处，有些心惊，将茶杯轻轻放到地上，不敢攥在手中。

“土夫子将茶泼了出去，心惊胆战的上了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迷迷糊糊快到天亮才入睡。第二日清晨，很快就醒了，是被疼痛惊醒了。他定睛一看，自己的左手消失了，好似被人持利刃砍下来了，鲜血染红了床单，流了一地。他简单包扎了两下，就冲出去喊人了。所幸发现的及时，保住了一条命，可是手，再也没了。”

“那，他的左手找到了吗？”我有些疑惑。

“手，不知被谁砍断，扔到茶杯里去了。呐，就是你刚才把玩的那个菊花杯。”老头用嘴努了努我刚放地下的茶杯。

我深吸了一口气，顿了两秒，然后斩钉截铁对老头道：“我是不信你那套鬼东西的。”

老头嘿嘿一笑，说道：“信不信随你了。对了，土夫子当年砍断他同乡的手也是左手，你说巧不巧？”

不等我回答，他又自答道：“人说天理昭彰，报应不爽。看来是诚不欺我啊！”

我没在理他，不耐烦地说道：“五百，卖不卖？不卖就散了。”

老头连忙回话：“卖，五百您就拿走，我虽然亏了点，但看您喜欢，就便宜卖您了。”

我拿着老头用报纸给我包起来的茶杯，带着淘宝归来的喜悦，向家中走去。

回到家，我用清水冲洗了茶杯一番，然后放到书桌上，家中也无事，便踱步出去溜溜弯

。半个小时后，等我回来，发现书桌上的菊花杯不见了！

我顿时慌了神，向老婆吼道：“老婆，我书桌上的那个新买的茶杯呢？我出去遛弯之前还在桌子上了，咋没了？”

老婆正在做饭，大嗓门直接开震了：“你吼什么吼？我看你茶杯空着，给你沏上了杯茶，放大堂里了。你还不识好人心啊，没良心的东西。”

我又气又无奈，又不好说什么。快步走向大堂里，失踪的茶杯果然完整放在茶几上，氤氲热气，盘旋缭绕，显然刚刚泡完茶。我端起来，准备将茶水泼掉，陡然发现茶水里出现了一张脸！

这张脸是张女人的脸，满脸通红，眉头紧锁，泪眼婆娑，披头乱发挡住了她的半边脸颊，另一边脸上的手掌印清晰可见。

我如遭雷击，动弹不得。脑海里，多年之前的一段记忆如潮水般奔腾，涌了上来。

公交车上，一个中年妇女抱着一个穿花衬衫年轻人的腿，大声嚎哭：“大哥，你把我的钱还我啊，这是我闺女救命的钱，她白血病，天天受折磨啊。你还我钱啊，治不了病，我也不活了啊！”

花衬衫被她缠的下不了车，大声喝斥她：“谁他妈偷你钱了，我告诉你，你可别冤枉好人啊！”

妇女见状，又向公交车上其他人求救，“司机大哥，还有各位好心的乘客，你们给我作证啊，我刚才觉得背后有手摸来摸去的，回头一看，就是他在我贴在我背后，我钱包也没了。就是他偷的钱啊。那是我闺女救命的钱，我闺女那么乖，你们要帮帮我啊！”

花衬衫青年用眼睛恶狠狠地盯了想要说话的一位眼镜男，然后把妇女拽起来，狠狠的甩了大姐一个大嘴巴，将大姐打倒在地。然后在全车人的沉默中，大摇大摆从车门走了出去。

如今，那位大姐的头映在杯中，勾起了我对这段往事的回忆。这种深沉的负罪感和不可言说的恐怖立刻弥漫了我全身，她使我的心很重很重的堕了下去，如身处泥潭般不可见底地堕了下去。

我自是夜里不敢睡觉，老婆早已入睡过去。我半躺在床上，拉开灯，在蛩虫的鸣叫声中，睁大了眼，努力环顾着四周，我很怕，内心里是极怕的，我怕夜里有东西来取我的手，来砍断我当初作恶的那只手，我更怕是那位公交车大姐亲自来索命。她出现在茶杯里，按照老头的说法，今夜就是报应之时，夜里会有什么会出现呢？我不住的乱想，内心乱成一团麻，恐惧之感更是一层一层叠来。

夜半昏，月半明之时，忽一阵风吹过草丛，吹过窗台，吹到我脸上。我虽是绷紧精神，但仍一阵困倦袭来，抵挡不住，眼皮渐渐合上。

待我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我一个鹞子翻身，立马站起来，慌张看我左右手，还好，两个手都在，阿弥陀佛，上天保佑。看来，昨夜肯定是我太紧张了，一切都是心理因素。老头这些鬼话，从来都是害人不浅啊！

我正在安慰自己，突觉得右眼有些痛，刺痛的眼睛有些睁不开。我伸出手摸了摸右眼，全是血，然后是一阵剧痛，我的右眼，已经感受不到了！

在妻子的惊叫声中，我缓缓的把手放下，原来，我不是公交车上的扒手啊。我不是那个恶人，却是比恶人还可恶的旁观者。我是那个懦弱的平头眼镜男，我亲眼目睹了花衬衫将大姐的钱偷走，却不敢站出来说一句话。旁观的罪人忏悔过，上帝对他摇头，旁观的罪人见过撒旦，撒旦对他不屑。他是无可救药的罪人，他理应受到最大的惩罚。

古朴的茶杯里，盛着我的右眼球，它熠熠生辉，盯着这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