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活-我的结巴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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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四是个说话结巴的女人,她打小就这样,又有人说,她小时候说话不结巴,随着年龄的增长,说话越来越结巴了,村子里的人议论纷纷,啊四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情况。

她是从外地嫁到村子里来的,除了结巴之外,倒也再挑不出她的任何毛病,真实,单纯,热烈,清净的美感融为一体。

她嫁给了村子里一个满嘴不真实,看起来极其油腻的男人,那男人比她大很多,脾气暴躁,不好相处。

村子里的人都叫那个男人老三,老三和啊四是在广东打工时认识的,啊四话不多,因为结巴,她说起话来很辛苦,看人喜欢笑,老三相反,是个话唠,喜欢用各种语言来挑逗女孩子。

老三说最喜欢看啊四低头微笑的样子,那时他们同在工厂里打工,啊四是个仓库质检员,老三是负责拉货的,啊四每天的工作就是在仓库里查货,有一张固定的桌子,放在正对门口的位置,她每天雷打不动地坐在哪里,啊三拉货进来时,一眼就看到了她。

老三起初注意到的是和啊四一起查货的那个女孩,长得比啊四好看,但是脾气不行,老三每回过去搭讪都会被骂的狗血淋头。

起初啊四也同样厌恶这个不正经的男人,她在心里暗暗地想,他有什么能耐敢到处去搭讪别人,她同时又觉得他极其勇敢和自信,说话倒也有趣,无聊的工作当中能听到他的笑声或者说话声,啊四突然觉得这种声音能带给她精神。

他不帅,短短平头,爱穿运动裤,运动鞋,走起路来大摇大摆的。

啊四安静,心思细腻,她可以坐在那里一直查货,不会偷懒,没有几个人知道她说话结巴,因为她极少说话,都是以微笑示人。

老三来仓库的次数越来越多,也慢慢地开始注意到啊四,起初他对她是极其有礼貌的,能低声细语地正常交流。

啊四一个人在仓库里,之前和她一起的那个女孩被调到车间去了,仓库里冷清且无聊,老三反复地出现在仓库里,有时也会走到啊四所在的桌子旁边休息片刻,无疑是给啊四带来快乐和喜悦的。

他知道她说话结巴,其实每次都是老三一直在那里不停地说,啊四不厌其烦地听着,有时啊四说一句话都要嗯嗯啊啊好久才能完整的表达出来,她习惯说话时挠头,摆手,当她很迫切的想表达出来时,但自己又不能说出来,她就会习惯性的低下头,眼睛禁闭。

厂里的人都知道,老三一把年纪了,未婚,他也就喜欢那些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但他是不承认的,老三说我只是喜欢聊天而已,到别人口中怎么就变成搭讪了,他和啊四说。

啊四是个单纯善良的人,感觉与生俱来,她有时分辨不出眼前的这个人是喜欢她还是故意挑逗她,他们聊天的次数越来越多,啊四每一次的质疑,都会在老三出现在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老三就这样俘获了啊四的心,她所有的想法都藏在心里,不敢和老三说,见到老三时总是低头微笑,两人的心思都袒露在这个仓库里,真诚且热烈。

在啊四看来老三是有很多缺点,感觉是个不真实的人,但分明没有万恶不赦,啊四会慢慢地放小他的缺点,逐渐去放大他的优点,比如老三从来没有像别人那样嘲笑过啊四的结巴,更不会大声地随意吼叫,脾气有时会着急,不过啊四可以接受,其实啊四更在意的是老三不会因为她的结巴而瞧不起她。

那时,她是安静的,她不敢开口,一旦开口,别人就会笑她,除了爸爸妈妈还有妹妹之外,老三是唯一一个不会笑她的人,还经常鼓励她,在别人眼中这么粗糙的人,他对啊四是极其温柔的,后来老三也说,啊四也对他极其温柔。

不久之后,老三和啊四都分别辞职,他带她回了老家,那是极其偏僻的一个小山村,啊四说很喜欢,她喜欢这种安静的感觉,她清楚地知道大城市里不适合她,那怕自己已经练就了一身本领,最后还是会一次又一次被伤害,她再也承受不起。

村子里人不多,邻居知道老三带了女朋友回来,都相继赶过来要看看,他们七嘴八舌地说,老三命好,这么大年纪了,还带了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回来。

听说这女孩子说话结巴,一个邻居大姐说,结巴是小事,现在的男人不好找老婆,你看村尾的那户有钱人家不也是娶了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啊四在村子里的人看来,是极好的,她微笑,径直地坐在木头做的小凳子上。

老三的父母七十多了,老人见到啊四都格外欣喜,忙里忙外地照顾着,所有来凑热闹的人都赶早回各自的家了,啊四倒是也不觉得陌生,帮忙干起了家务。

老三的父母叫她在屋里休息,她说她从小就会做饭,也不喜欢闲着,老三这会在村子里到处溜达,他许久没有回家了,这一切在他看来是熟悉又陌生的。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老三有个说话结巴的女朋友,没事时,三三两两的妇女会在村口的一颗大树下讨厌啊四,多半是一些长舌妇女,没事可干,有些懒惰,亦或者是一些家庭不幸福的女人,啊四就变成了她们每日的谈资。

啊四从小就开始结巴了,老三路过那颗大树,一个妇女口无遮拦地问他,老三总是笑了笑就走了,问题太多,他招架不住。

有时妇女们说的太离谱,老三会怼她们,或者大声的吼叫,在那些妇女眼里,老三的脾气是暴躁的,后来她们只敢在暗地里窃窃私语。

说起老三人们就会想到他那个说话结巴的女朋友,老三和啊四相处的极好,啊四是喜欢这里的,她不再想回到城市里。

打算结婚的时候,是在夏日的午后,老三和啊四都喜欢简简单单的,村子里的人办婚礼,一贯的作风都是热热闹闹咋咋忽忽的,敲锣打鼓,邀请村里的所有人围在一起吃饭,喝酒,打麻将都是常有的事情。

老三和啊四的婚礼,只是像平常一样几个亲戚朋友来家里吃了顿饭,就完成了,不过,啊四是开心的,老三把啊四的父母也接到了家里来,这是啊四唯一的愿望。

那时村子里对彩礼没有太多的讲究,给多少取决于男方,老三给了些,但是啊四的父母最后把钱给了啊四,他们没有拿,只希望女儿能够幸福。

及至后来村子里的人看到啊四的母亲,也终于知道啊四的结巴,是遗传她的母亲,她母亲说话也极其困难,比啊四还严重点,为此,她母亲一直觉得是自己害了女儿,如今看到啊四结婚了,心里满满的欣喜。

他们都喜欢老三,知道他全心全意对女儿好,就放心了,啊四叫他们放心,她喜欢这里多过城市,这里带给她更多的是温情,这里没有太多的伤害,即使有,那也是极其微妙的,不足以伤害到啊四。

结婚初期,两人勤勤恳恳的,老三跟着村里的人在工地上干活,在工地上干活,虽累点,但是赚的钱比在工厂里拉货还要多,啊四在家忙活田地上的事情,也照顾着两个老人。

老三的父母身体不是很好,母亲腿脚不好,走路有些不方便,要人搀扶着走,父亲好些,除了有高血压之外,身体还算可以的。

啊四干完活,就会扶着母亲到处走走,在家里的周围,不敢走太远。

那时,家里住着还是年代已久的瓦房,村子里的大多数人都盖新房子了,瓦房长久是住不得人的,瓦片接二连三的掉落,补了又补,老三也是知道的,新房早晚都是要盖的。

他依旧在工地上干活,这一年下来,存的钱比在厂里还多,不过这是要看天吃饭的活儿,要是连续下几天雨,那这个月的收入就会低了很多,老三那会只希望不下雨。

老三比以前踏实了些,脾气也改了,知道了要养家糊口,不敢再和以前那样浑浑噩噩地混日子,再加有了第一个孩子,责任就更大了,压力也随之而来,喜忧参半吧。

房子是在孩子出生后的第二年盖起来的,两层楼高,老三没有请人帮忙,他在工地上干过,这些自然是懂的,啊四也帮忙,不过大活她是干不了的,只能搭个帮手,做一些小活,老三也觉得开心,他没有觉得自己是在孤军奋战,起码身边一直有一个人和他一起并肩作战。

房子盖好了,算是松了一口气,苦日子挨过去了,接下来要考虑房子装修的问题,倒也不急着要装修,可以缓缓。

啊四还是和之前一样,温柔善良,话比之前多了,也还是结巴,有时候也觉得她不结巴,她唱儿歌给孩子听时,分明就和正常人一样,或许这就是母亲的力量,她一直也不明白,自己唱歌时那种流利的感觉,是怎么来的。

一说起话来又结结巴巴,老三经常夸她,说她说话越来越好了,也越来越有自信,不像刚看到她时那么内敛害羞,不过,啊四还是吸引到了老三,老三也承认。

啊四喜欢孩子,及至之后有了二胎,啊四是高龄产妇,再加之身体不是很好,老三感觉到了不安,那段时间里,他没有再去工地上干活,日子过得艰苦些,也要在家里照顾啊四。

啊四反反复复地说着不碍事,但是老三还是不放心,一心一意在家里看着。

临近生产日期,那几天里连续下起了雨,老三带着啊四提前几天去到了县里的医院,那时镇上也有小医院,但是老三忧心忡忡,最后选择了去县里的医院。

之后过两天等来的消息说是要剥妇产,老三急坏了,他有些无助,打了家里的电话,父母知道了也跟着着急。

那天,老三哗啦啦地哭了起来,他一直守在手术门外,担心,恐惧,迷茫,不知所措,他有无尽的忧思,有太多还没有对啊四说的话,都一并加夹在眼泪里。

他没有哭过,这个年轻时脾气暴躁,长相随意,甚至有些邋遢鬼的人,毫无顾忌地哭了起来,他爱着啊四,不能自拔。

他回想起当初那个在工厂里对他低头微笑的女子,那个瞬间让他动心,她说起话来结结巴巴的,在老三看来是可爱至极的,她比平常人更懂得爱,也更需要爱。

最后听到医生说母女平安,老三眼角有泛起了泪珠,是个女儿,是啊四所期望的,一切刚刚好,刚好你来,刚好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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