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记忆中的校园
我们都曾憧憬或回忆自己的学生时代：身披晨早的轻寒，伴着和煦的清风，过小桥、穿疏林，踏过青烟淡霭，来到梦境中的象牙塔。那里木叶簌下，那里流水潺潺，那里美人如画。只要一想到，悠扬的诵读声便裹挟着淡淡书香扑面而至。
这是幻想中的青春时光，现实却只会不失时机地给我们来一巴掌。那些破旧的教学楼、老土的校服、大声呵斥的老师和永远做不完的习题才是真正的校园模样。
何嘉文所在的中学正是这样一个“真正的校园”。这所学校坐落在一个沿海小城。小城很小，心却很大，虽然只是一个县级市，却有着直辖市的野心，那些拆了盖、盖了又拆的大楼和永远在修的马路就是证明。小城有时候也不那么小，有几项指标排在省里那些所谓的大城市前面，比如高考的升学率、中学的教改成果等等。
小城的特产是酒，每年市里上缴的税收，十有其八是从这些酒里榨出来的。不知是哪个市里的领导吹出了一个“酒都”的名号，于是小城的人也竟当真了。经过几年的上下吹捧，小城终于靠酒打出了名声。出到外地，可能没有人知道小城所在的地级市叫什么名字，但一定会听说过这个“酒都”，如同你可能不会记得某部电影里的主人公叫什么，却一定会知道主演的明星是谁一样。凭借这一点，小城竟像真的有了直辖市的待遇，一些全省全市的重点项目纷纷在这里落地，一些重点的改革计划也选在这里实验。
何嘉文所读的高中——鲲鹏中学，当初就是作为全市重点教育项目建设的。一般而言，中学取名大多取自所在地名称，如某市第几中学，或取自该地引以为傲的称呼，如酒都中学。但小城的领导们觉得这种名字实在不能突出这所学校的高端定位，于是不知找了哪个以为很有学问的大师起了这么个名字。但凡上过高中的都知道，这个名字取自《庄子·逍遥游》，那些在此就读的学生每每读到那篇课文，就恨不得马上转学。
这些年，各地都在抓经济转型，小城因为一直沉醉在“酒都”的虚名里，觉醒太迟，慢慢被其他城市抛在后面。可是领导们并不甘心，总要折腾些不同寻常的成绩出来，才能早日逃离这里，于是往往都选择了拿教育开刀，毕竟还是老师和孩子比较实诚。市领导多次讲话：教育上不去，一切都是扯淡。而在以前，这句话是：经济上不去，一切都是扯淡。领导们铁了心要在教育领域做文章，狠抓教育改革，提高学生应试能力。而经过这么一折腾，小城的教育也确实大有改善，成了周边地区的榜样，也成了小城唯一值得骄傲的事情。如同吸毒上瘾，这成了历任领导最爱的事业。他们用事实证明他们没有扯淡。
鲲鹏中学是这些年小城里改革最彻底的学校。从当初建起来，到如今已变换了七八次教学管理模式，学校的面貌也早不是当初的样子。每个从这里毕业的学生，再次踏进校园，都不敢说这是自己以前就读的那所中学。只有走进教室，看到那破烂的桌椅、埋头题海的师弟师妹和正在咆哮的某个老师才幡然醒悟，没错，这他妈就是老子当年读书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