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电脑桌前飞快地敲打着字,突然感到有些口渴。我走出房间,来到客厅,把烧水壶中沸腾过的水倒进我的玻璃杯里,尚有些余热,我来到前院散散步,一位老人正坐在那抽烟,看上去七十多岁的样子。我朝他走去,他先看见我了,热情着和我招手,马上和我谈起话来。
“我路过这,看到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就走了进来。”
“哦,我爸刚出去了。”
“我猜到是这样,”他笑着,抽一口手中的烟,两只眼睛的眼角笑出了更深的皱纹。“是这样没错。”老人把手中的烟抖了一下,抖落燃烧的余烬。我闻不到烟味。
他欢快地和我交流着,除了最开始注意我的那一眼,等我走近后,他就没再看我一眼,一直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地面,不断重复着谈论我家前院一个人也没有的这种在他看来觉得很好玩的事情。他一直说着,无非是在说这样一个事实:他看见我家没有人,大门敞开着,他就坐了进来。这在他看来很好玩,一直说个不停。他只是坐在那,并没有打算干其他别的什么。他等到一个人,就来和他聊聊天。要是等不来,他打算坐一会,望一会就走了。
我觉得挺有趣,朝他走得更近了,他坐在那,老人个头比我小一点,我蹲下来,观察着他。他根本没看我,自顾自说着,任由我看。
近日阴雨连绵,雨滴悬浮在空中久久不散,在南方,一旦下雨,常常要缠绵半个多月才肯离去一会。我感受不到风,空气很不流通,似乎都凝结成一块一块地停在空中,整个空间被划分成无数个独立密闭的方格,每个空间里的物体都被粘稠的雨汽紧紧包裹着。我看着他那只干枯黝黑的右手上拿着一根廉价的烟卷,它慢慢燃着,腾空起一道烟雾缓缓缭绕着他手上的那块独立空间。离得这么近,我好奇为什么还闻不到烟味。
我看向他的穿着打扮,老人很瘦,现在是冬天,我还围着围巾,他却穿得很单薄,脚下穿着凉鞋,露出几根黑色的脚指头。他开始讲到他的儿女,眼里净露出喜悦可爱的神色,事实上他一直怎么健谈,一副孩子模样。我问他有没有手机,他说没有。
“人老了,还要手机干嘛?”
“那怎么和其他人联系呀?”
“又不工作,自由自在,没什么联系的人。”他吸一口烟,抖了抖烟灰。
他把烟抽尽了,站起来就要走,我跟着他走出去,一跨过刚才他坐的那个地方,我立刻闻到了浓重的烟味,非常刺鼻,混杂着黏腻的泥土的气息。我挥挥手,想要把那些烟味赶走,发现根本不起作用,我越挥动,它们越是紧紧黏在我的手上,甩也甩不掉。
出了门,我看见他坐上一辆电车,可以啊,我想,还以为他要踩那种慢悠悠的脚踏车呢。我说了声慢走,他高兴地应了我一句,话里头笑嘻嘻的,真是个有趣的老头。
一送走他,我马上返回院子,跨过那条线,立刻返回了安全阵地,我坐下来看书,静静地等着爸爸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