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到起床的时间了哦,再不起来我就要……”
伸手关掉了闹钟,我坐靠在床头板上,眼睛依旧没有睁开,因为倦意在初醒的这一刻总是分外沉重,又是难熬的一夜过去了,好容易到了凌晨——自己可以睡的最安心的时间段,却不得不履行作为学生的义务强迫自己与睡意作斗争。
大约过了几分钟样子吧,稍稍满足了自己拖延与迟钝,便开始更换装备——睡衣套装转换为校服套装。
接着无论是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都处于颓废低落期的我迈着无力的步伐前往卧室旁的的盥洗室……在牙膏泡沫清爽的刺激下,精神总算是回归了,惺忪的睡眼也完全睁开了。
四肢依旧有些酸软,拳头也无法握紧,显然不妥的睡姿与劣质的睡眠对身体的负面影响还是需要比洗漱更大活动量来消除的。
虽然在劣质睡眠影响下,我的身体状况始终维持在健康的水平线下,但我本人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在这个和平安逸的时代背景之下,在我父母给我提供的颇为富余生活条件之下,需要我随时保持精力充沛的情况几乎不存在。
至于对于意外情况的未雨绸缪,我则认为根本不需要,意外之所以为意外就是因为是你不可预料的状况,能预防的都不是意外,是意外你费尽心思也没用,真等到那时候认命就好了。当然这并不是为我的懒散找借口,实际上我通常懒得找借口。
出了门才发现竟是难得的好天气,初阳渐升,清风拂面,特别是浅蓝的天空,浩瀚地包容着这个世界,深远沉静。
所以那么多人喜欢看着蓝天吧,看着它,你自己都变的豁然开朗。
这是天空的魅力,以它那无穷尽的宽广包容了一切,甚至于我们那卑微的阴暗。
心里不由升起了一个想法——明天去看日出吧,去见证全新一天的诞生。
……
我停在了教室门口看了看表,六点三十分,距离早读还有半个钟头,学生到校的高峰期是时限的最后十分钟(曾有人说过这种行为的原因——群居性动物总是集体活动)所以这个时间点无论是教室还是走廊都是荒芜人烟的。
或许你们已经想到了我的行为与我对自己的定义存在一个很大的矛盾。没错,作为一个懒惰而且丝毫不热衷于学习仅将其作为不得不履行的义务的家伙,却总是早早地来到教室,这确实并不合理。
但原因很简单,我是一个不愿被关注而且很不安的人。我很讨厌讲出这个原因,不单单是因为接下来必须的繁琐的解释,更是因为我觉得不安这种情绪的暴露会影响到我的男子气概。
那么为了能表达清楚,我先假设我迟到了,我会被值周教师登记名字,接着班主任会为了出勤率的问题在班会点我的名字予以一定的警告,如果恰巧撞到班主任的生理期可能会当众被严厉批评。
当然我并非那种老师的话奉为圣旨的三好学生,并不会因此而感到伤心难过,但经历这种事会在一定程度上受到班上同学和老师的“关注”这就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了,我讨厌被关注,任何性质的上的,尤其是来自于陌生人的,因为我会感到——不安。
听起来有些可笑,因为不安这种情绪安放在一个自诩为懒散的人身上总觉得不协调,明明没心没肺才是我的绝配不是么?
其实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虽然我总是回避这个事实,但事实就是事实。
嗯,这么说吧,我想给你们讲一个关于我的故事——
那是一个酷热的午后,教室里趴着一群半死不活的学生,吊扇无力的转动着掀起微弱又闷热的风,就连窗外的知了都失去了对夏季的激情,有一声没一声地吊着它那半条残命。
在一切都显得乏味枯燥、怠惰懒散之时,教室的门在“砰”的一声中飞过讲台在墙上撞的稀巴烂。
一群身穿黑衣的男子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他们手上拿着的是AK47、雷蛇、伯莱塔,更夸张的是还有一个人扛着一挺火箭炮!
为首的光头男站在正中间,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接着就是无数的火舌吞吐,粉白的石灰粉末夹杂着破碎的混泥土块倾泻而下,原本呆若木鸡的学生发出猪嚎般的惨叫,纷纷向后退让。
东倒西歪的桌椅,满地凌乱的教科书,烟尘弥漫的教室,以及尖叫不断的的学生……场面十分混乱。
光头男手握成拳,枪的轰鸣声停止了,接着他那凌厉如刀锋的眼神一扫而过,尖叫声消失了,极动到极静只在一瞬之间。
光头男向前一步张口打破了冷寂:“十秒。”
如同被砂纸打磨过一般的声带,发出了不带一丝感情的冰冷声音。
伴随着一声叹息,一个单薄的身影,挤开拥挤的学生,站了出来。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地指向那个那个身影,如临大敌。
我完全没有在意那些随时会夺去我生命的武器,而是走向了左边。
那是一个被人忽视的女孩,在混乱中她跌倒了,扭伤了脚踝,以往白皙的脸蛋满是灰尘,长长的睫毛下本是一双灵动的眼睛,却因为我的靠近露出受伤小兽般的惊恐。
我蹲下身,指腹轻触在她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的眼角,轻轻地为她搽去那一丝蒙尘,喉咙微动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望着她那闪躲害怕的眼睛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
最后我对她留下了一个表达善意的微笑,然后起身走向门口,光头男正靠在那里。
黑衣人分成两列让我从他们中间通过,以此来表达他们对我的敬意,黑洞的枪口却从来不曾离开我的要害半毫分。
邪魅的笑容在我转身的那一刻覆盖了我的脸庞,气势在那一刻拔地而起,带着无与伦比的自信,我的步伐轻狂却又沉稳。
在那个闷热平淡的下午,我只留下了一个伟岸的背影与满地脱臼的下巴。
故事到这里已经结束了,这个故事的亮点不在于我多么什么神秘或强大,而是在于我为那个漂亮女孩搽去灰尘时的深情,以及转身那一刻够拽,嗯,后来我总结出来了一个通俗易懂的说法——关键看你如何装逼!
当然,这只是我的YY啦,现实是,我的老师大声地呵斥:“靠窗户的那个,别傻笑了,去走廊站着吧。”
那个时候我是小学五年级,没有意识到按照法律我是不必接受老师的体罚的,可就算我知道也会服从的,因为在我身处的环境老师大于法律。
在我起身前往走廊的过程中,伴随着我的是方言粗鄙的责骂,以及那些幼稚的小学生们丝毫不知掩饰的幸灾乐祸,其中笑的最欢的那几个还是自诩为我“朋友”的家伙。当然我并没有针芒在背的窘迫,也没有为“朋友”的嘲笑而感到失落,更不会因为老师的斥责而感到羞愧,因为我并不在意他们,虚与委蛇——不好意思,这种程度的情商我早就有了。
在走廊罚站的那段时间我并没有浪费,而是反思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就算并不在意那些不重要的人,可是受到他们的关注却让我不爽,何况还是因为这种事。果然还是自己自制力的问题啊,想着想着竟然笑了出来!既然在相貌上我已经有了比拟路人甲的天然优势,那么在性格方面就应该伪装成路人乙,行为和语言则向路人丙看齐,这样就不会不安了……真讨厌,果然,还是不安呐。
……
所以啊,我就只是普通人罢了,会幻想,会YY,不安当然伴随着我,如影随形。
无论谁都有过的吧,黑暗中,瑟瑟发抖,只有你自己可以拥抱,畏惧着黎明的到来。
接下来就是我日常的,平淡的,毫无意外可言的校学习生活了,如同无限刷怪般枯燥乏味。
算得上是终于熬到放学了,我维持着公式化的微笑进行着在我看来完全没有必要的“朋友”间的告别,接着委婉地表示我还有“事”对于不能同行回家而感到深深的遗憾。虽然我对这种虚与委蛇并且浪费时间的行为不大感冒,但我不能失去这些“朋友”,因为“朋友”是我维持关注度的重要工具啊。若总是特立独行多少都会引起关注的,唯有与一定数量的学生维持着不远不近的“朋友”关系才能小隐隐于市。
当然我并没有什么事,所以和“朋友”分别后,我也丝毫不耽搁地回家了。
回家也是很无趣的,即使对着那空旷房子大喊:“我回来了!”也得不到任何回应,名为“家”的房子里没有等待我回去的人。
别误会,我爸妈还是健在的,而且活力四射的满世界闹失踪,繁忙到让我12岁就开始一个人生活了,其实12岁之前情况也好不了多少。
现在呢?妈妈一年还能见上七八次,唯有爸爸只会在吃年夜饭时才能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见上一面,而且绝不是什么父慈子爱的感人画面,更不是父子相残的悲惨桥段。是安静,安静的像是陌生人。
很多时候唯有通过每月初固定的生活费汇款才能意识到他们的存在,那么他们呢?是否如同我一样经常将他们遗忘呢?我当然知道不是,不然我早饿死了。可是即使知道你们没有忘记我又能怎么样呢?
想到这就莫名的感到烦躁,但不是想矫情地抱怨我好孤独什么的,实际上我的情况给我带来了相当大的自由度,这让我少了很多束缚,而且所谓的“我很孤独”已经成了一种炫耀的资本,动不动就被一些人挂在嘴边,让我由衷地感到厌恶。
其实是心底对一成不变的生活的厌烦吧,我讨厌这样的生活,因为实在是太无趣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厌恶固定的日常而渴望飘忽的动荡。
或许是从我意识到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的时候就开始了吧,无法跳出日常的束缚,怎么都不行,即使我那同龄人所不具备的怪异的性格,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父母,戏谑人生的态度也改变不了我作为一个普通人的事实。
可是啊,我就是那么不甘心,不甘心接受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的事实。
可笑的是,我想挣扎却找不到一块浮板,或者说在这个普通的世界不存在供我漂浮的浮板。
……
回到家已经快7点了,我在餐桌的一角开始吃晚饭——买来的炒米粉。
虽然从营养角度角度来说这算的上是垃圾食品,但是胜在方便。
厨房的设施是很齐全的,偶尔我也是会自己做点饭的,但是真的很难吃。
的确,我这种情况容易给人一种先入为主的主观臆断——独立性强,擅于家务,各方面都相当成熟。
可实际上我的生活是有些糟糕的,不止做菜难吃,我连卫生都很少打扫,虽然和我几乎不生产垃圾有一定关系。
除了盥洗室和卧室,其他房间我都几乎不出入,所以灰尘大概有点厚。客厅是没有意义的,因为我家不存在客人。但毕竟自己还是要出入的,所以无聊时还会偶尔打扫一下,嗯,其实无聊的时候我更倾向睡觉。
我家的洗衣机是特大号的,我这么说是想你能够理解我十多天的衣服一天洗的行为。
总之我并不是那种有强迫症的人,而且只有我一个人住的地方也无所谓啦,又没有对象给予我羞耻感。
今天是九月三十号,明天则是难得的不用上晚修的节日,自然是要好好珍惜的,我更是一刻都不愿浪费,冲了澡便上床休息了,当然没忘记设闹钟,妈妈送的那个闹钟假期可不会影响我休息。嗯,我还没忘记我那个突如其来的看日出的想法。
……
我睁开了眼睛,节能灯管散发出来的微弱的光填满了房间。
出乎意料地清爽呢,没有丝毫的睡意。窗外漆黑而又静谧,闹腾了一个晚上的虫子都疲倦了啊,我看了看时间——凌晨四点一刻。比预计的要早一些,不过再睡的话就会很难受的——醒来的时候。
所以……来吧,全新的一天!
……
带着兴致的话果然连效率都变高了呢。
一边感叹一边切换自行车档的我迎着黎明前最浓郁的黑暗,来到了六石岩——一个绝佳的看日出的地方。
我锁好了车,取下了随车灯架上的强光手电,踩着青砖,向竹林深处走去。
尽管来的次数是不少,但在这样漆黑的黎明前夕,熟悉的道路也变的陌生了。
风带起竹叶飞舞,淅沥的声响回荡在厚密的竹林里,光源之外则是无尽的暗,偶尔还会传来不知名鸟儿的咕咕声,在这黑暗与静谧中突兀又惊吓,仿佛有恶鬼如影随形,等待着露出獠牙的那一刻。
好吧,作为一个无神论者就应该坚定信念,科学才是真理,所谓的鬼怪不过心理变态者们扭曲的思想产物!
我如此想着,试图缓解因为竹子上看到的密密麻麻的刻字而产生的违和感,然后在心底爆粗口
——该死!全是这些二货的“XXX到此一游”,歪扭的刻字在这么黑暗的环境下还真是让人渗得慌。
我得稳住心态,要是被自己的恐惧心理吓到可就太丢人了。
所以,继续前进。
要说退缩之意确实是有在脑海里出现过,但是是一闪而过。因为,不可能的啊,付出了我珍贵的懒觉时间,还想我半途收手吗?
说不上心惊肉跳也决不算泰然自若的我总算顺利抵达六合岩的山脚下了,习惯性地看了看手腕上的石英表,五点零四分。
夏季的黎明总是比较早的,那么留给我攀登的时间也不是十分充裕了。
不得不说攀登六石岩的这条路还是十分险峻的,在最陡峭的路段——你直立行走和趴在石阶是没区别的。左边是丛生的竹林右边是高耸的悬崖,所以左边估计是重伤右边是直接告别世界。
我已经是手脚并用了……说实话黑暗中的攀登确实困难和危险了许多,连趴在石阶上都不能让我安心,这扭曲狭窄的路段是要命的节奏啊!
果然还是考虑不周准备不全,手电起到的照明效果可有可无,却占据了我一只手,搞得我颇为狼狈,丢不得放不下的感觉糟糕透了!如果有下次,得把它固定在脑袋上,没错,像矿工一样。
不对,下一次还是算了……
忍不住又悬崖边看了一眼,黑洞洞的让我有种往下跳冲动,我不禁开始考虑悬崖下有颗松树救我一命的可能性,不过马上意识到了这个想法的白痴,按着这发展,接下来就该是一崖洞,一枯骨,一秘籍了……
总算上来了,我坐在一块裸岩上稍作调整,背后全是因为刚才急剧分泌的肾上腺素的作用下而泌出的汗珠,不过不一会儿便被疯刮的山风给吹干了,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又是一个考虑不周的地方——有点冷啊。
山崖下方已经燃起星星点点了,时间不多了,裹紧了单薄的汗衫,接下来我还得穿过一段裸岩和一段矮竹灌区。
……
“呼,要不要那么坑,真没公德!”
从矮竹灌钻出来的我拍落粘在身上的枯叶杂草,看着攥在手心的项链——把我绊倒的罪魁祸首,忍不住低声抱怨了一句。
这是一条很普通的银色项链,上面还有一个四叶草吊坠。
刚才走的急了点,只觉得右手腕传来巨力,然后就倒了。现在想来,应该是这项链挂在树枝上,天那么黑我又看不见,右手直接套进去了。
手腕处有明显的勒痕,还有几处划伤,虽然是小伤但还是火辣辣的疼,而且浑身都不舒服——杂草粘在身上的缘故。
项链已经被我扯断了,虽然无法判断材质,但这土土的款式想来也值不了多少钱,如果被失主索赔的话就认了。虽然好像我才是受害者……不过发生这种情况的可能性还是很低的,毕竟我找到失主的概率可不高,而且现实生活中还是讲理的人比较多。
不管那么多了,日出啊日出,早知道那么累打死我都不来!你可别让我失望。
这是矮竹灌后的一块裸岩区,呈半椭圆状,三面都是悬崖,面积大概有两个教室大小吧。
找了块相对平整的裸岩,我坐在了上面,我前方七八米处是悬崖,隔了那么远我再不小心也掉不下去。
风真的很大,凉飕飕的,我又裹紧了汗衫,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怎么觉得浑身不舒服呢?这该死的风!想想这一路的狼狈,只觉得有些悲从中来。就因为一时感慨兴起而遭这些罪,我是做了些了什么孽。
就在这个时刻,黑暗被刺破了,是光!先是一丝,接着千丝万缕,最后如泼墨般红色的、成片的、沉淀着温暖的光划破了天际,浸染在我的身上。黑暗被驱逐了。
那是怎样的美景呢,悬崖的另一边以初升的太阳为背景倾泻而下一条金红的光瀑,沉睡已久的绿叶苏醒了,我能想象在那金黄的叶脉里是阳光在冲驰,风更快活了,它奔跑着,嬉闹着冲散了升起的袅袅炊烟,还有我的抱怨与不快,一切都在复苏,生命在复苏,美好而充满活力。
我静静地感受着这份壮阔而又充满生机的美,直到太阳完全升起。一切都清晰地印在眼里,狂乱的风还在继续,我看了看表已经六点一刻了,该走了。
我起身习惯性地拍了拍臀部并不存在的灰尘,伸了个懒腰,扭头随意地看看四周,然后跌坐在裸岩上。坐骨上传来的痛楚都没在第一时间察觉
——凌乱的短发在空中肆意翻飞,一个小女孩在我右边约4,5米处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呢?犹如尘封古镜般的死寂,虚无的好像并不存在。
虽然被这种突然的的情况吓到也是正常的,但当发现是一个丝毫没有威胁的小女孩时还是觉得有些窘迫。嗯,不对,从她的位置来看应该是比我更早就到这里,所以也不能说是突然,只是我没注意罢了
不,这才是不对的地方!这么小的女孩怎么会深更半夜来这鬼地方?和我一样来看日出?按照常理来说这种可能性也太低了,不,就是不可能。但她确实天亮前上来的,唯一的路就在我身后,拨开灌木的时候我再迟顿也会察觉的。这样的话一开始我就被她发现了吧。这个小屁孩不会一直盯着我看吧?难怪刚才觉得浑身不舒服。额,她难道不会害怕吗?应该是怕的哭出来然后惊慌失措的乱跑才对,虽然这样的话在这个三面绝壁的地方是相当危险的,但是符合常理。可是她却什么也没有做,为了不让自己被发现?这个小女孩不只是行为古怪,如此镇静也是非同寻常,根本就不像这个年纪的小孩。
不得不说这实在有点诡异,虽然这个时间我出现在这里也不太正常,但显然那个小女孩出现在这里更是不正常,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她出现在这里呢,虽然小孩子闹别扭时是会玩玩“离家出走”的把戏,但在黑灯瞎火的晚上跑到这鬼地方是不可能的,而且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还是这样看着我,太奇怪了点吧。
我开始仔细端详这个不正常的时间,不正常的地点,出现的可能不正常的人。
一件宽松的白色制式服被山风压在她的身上,不得不说的是这件衣服也是违和的地方之一,根本就不是能正常出门的衣服,像是动画片里犯人那种单一宽松的款式,怎么会有人这样穿呢?即使说是角色扮演也太过牵强。衣服已经很脏了,但是却没有什么褶皱,那么这种衣服的材质显然不是常见的棉或是聚酯纤维,应该是一种可塑性极低的材料,真的是越来越让人觉得古怪了。
她双手抱膝,身体蜷缩着,半靠在一块突出的裸岩上,如果单从她的动作来看还真像是一个无助的小孩呢,这样小小的一团,像是无所依靠的小兽,在陌生的环境只能尽力把自己抱起来寻求安全感。可是她的眼睛那么平静犹如无波古镜,单一而不带一丝色彩。
她依旧看着我,静静的却不说一句话,如果是正常的小孩就应该躲避我的视线,可现在的情况是我得克制住心底的违和感努力不移开视线。
真的蛮有意思的,这个小姑娘!
虽说事情透露着古怪,但我还是无法对着这样的一个小女孩保持警惕,哪怕我根本想不出合理的假设来解释她深夜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以及她那远超异于常人的心理素质。甚至于我对她产生了一点点兴趣,她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一切会不会给我带来什么惊喜呢?不得不承认的是很大程度上这是我自己中二病在作祟,这不就是我渴望已久的“不平常”么?
这样子大眼瞪小眼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得尝试着接触她,看看能不能从中得出什么信息。
“嘿,你好啊。”
我向她挥手打招呼,并换上了公式化的微笑,如果能给她一种邻家大哥哥般可以依赖的感觉那就太好了,我并没有贸然缩短我们之间的距离,毕竟我们之间并没有可以信赖的关系。虽然她表现的极为淡定或者说——呆滞。
毫无反应,像是没听见,依旧看着我,没有一丝表情,像是一个雕像,很难想象一个小女孩会给我如此苍白的感觉。
是听力问题吗?那么对我的手势也该有点反应吧?嗯……可以尝试接近她,看看会有什么反应。我这样想着开始移动脚步,同时继续用语言来试探她:“是和爸爸妈妈走散了吗?”
还是毫无反应。
“还是和他们闹别扭了呢?”
“这里很危险啊,我带你去找他们怎么样?”
对于我的靠近她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保险起见我蹲在距离她两米左右的地方,接近的目的毫无困难的顺利地完成了,女孩一点反应也没有,这究竟是我的成功还是失败。
……
经过长达十分钟的交涉后,我意识到这个小女孩不是不正常,而是十分诡异,她就像是——死人。即使明知道不可能可我依旧那么觉得,怎么可能一点反应也没有?仿佛我根本不存在,那么就不要看着我眼睛都不眨。
“你是不能说话吗?”我用手指了指喉咙。
“……”
如此呆若木鸡,你真的是一个生命体吗?那么就再让我试验一下吧。
我转过头不再与那死寂地眼神对视,而是动手修整我脸部的肌肉,接着在转回来的同时我将身体大幅度前倾,一张可笑又惊悚的脸突兀地出现在女孩的瞳孔里,嘴角被我自己的中指夸张地扯开,眼睑外翻露出晶状体上盘绕的血丝,整个脸都是扭曲的,既喜感又吓人,而且我的行为重视了突如其来,并没有给小女孩丝毫的反应时间。虽然表情很扯淡但是我却很认真地观察着这个小姑娘的反应。
结果如同我所猜测的——她看着我那小丑般戏谑变扭的面容毫无反应,依旧的古井无波。
对于交流方面的挫败,我没有丝毫的沮丧,因为整颗心都被升腾的违和与不安填满了。
最后的尝试,我做了逾规的动作,扯了扯她的脸蛋,看着这个不变的木偶,感受到指尖传来的细腻温润的触感。
她——真的有灵魂吗?
我们的视线在空气这一稀薄的介质中交错,望着那如雕塑般美丽却毫无神采的眼睛,我收起了伪装恢复面无表情。
良久良久,像是两只木偶在对视,明明在注视着对方,空洞的瞳孔里却没有对方的身影。
我得说她赢了,因为我已经快到极限了,我第一次意识原来毫无表情也是我的伪装之一,而现在我却可能装不下了,面对这个十岁的小女孩我生出了逃跑的想法,也第一次觉得原来脱离正常范围的事可能并不不那么刺激有趣,它可能会让我们从心底感到惊悚害怕,这不是闹着玩的,或者说并不好玩。
我真的害怕了,在这个风和日丽、旭日初升的早晨,我由衷地品味了恐惧。它轻蔑地嘲讽着我并毫不留情地揭开了那层轻薄的遮羞布,让我那脆弱可笑的觉悟暴露无疑。
原来我也就是这种程度罢了,在安稳乏味的日常里愤世嫉俗,渴望着惊心动魄、飘忽不定的动荡。可当真正遇到的时候,我却不能像夜神月遇到硫克那样顺利成章地成为基拉,我只是一个无力的凡人,怎么能成为掌控一切的死神。
那么,你究竟是谁?
我在心底叹了口气,移开了视线,还是让专业人士来解决的这个问题吧,把这样的一个小女孩丢在这里不管的话,还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就在我把手机拿出来的时候,一点银星从我的裤袋滑落——带着我的视线。
紧接着发生了让我惊讶的一幕,一只洁白纤细的小手如豹子般迅捷地接住了它!我蓦地抬头,没错,是她!这个雕像——活过来了?
小女孩站着抓住那根银白的项链,怔怔的看着,然后我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软绵的、糯糯的。
“我的。”
轻轻的声音表述了自己对项链的所有权,而那古镜般的眼睛也多了一丝神采,看着她怜惜地看着项链的样子我不由的松了口气,同时心里也有了一个大概的推论——这条项链对这个小女孩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在监护人的陪同下,她在这里游玩的时候不慎把它弄丢了,或许是不想被监护人责骂,或者是其他原因,她一个人来到这里试图找回这条项链。但显然她失败了,而失去了这条项链她也相当于失去了灵魂,所以变成了这个样子。
虽然我的假设存在许多的不合理的地方,但我还是从心底希望它成立,因为我实在想不出如何解释这个小女孩怪异行为的表达了。所以哪怕再荒唐的理由我也会相信的。
“11号只有它了。”
开了头后小女孩也不再那么沉默,虽然她并不像是对我说的样子,哪怕如此我们之间也存在了交流的可能性。但是11号是自称吗?怎么会有如此怪异生硬的名字?
“对不起,这条项链被我扯断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会承担把它修理好的责任。”
既然小女孩如此在意这条项链,那么这条项链为话题我想不至于受到冷落。
小女孩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她环视自己的衣服似乎是想把项链放起来,但从我的视角看来她的衣服并没有可以放项链的袋子,就在这个时候她衣肩上的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是一串类似于编号的东西——BOG_011,如果是平常的的话我大概会忽视这个东西,但是小女孩自称为11号,加上这个肩膀处的BOG_011的编号就让我有些在意了。
小女孩粗鲁的动作打断了我的思路,她直接将项链绑在了她白皙纤细的脖颈上打了死结,全然不顾项链已经微陷到皮肤里。
我还没来得及阻止,小女孩就已经完成了这个萌蠢的动作,至此我对她的印象完全改变了,根本不是什么智力超群怪物,只是一个行为古怪点的小孩罢了,连自己独自生存都做不到吧,毕竟——挺蠢的。一想到自己竟然面对一个这样的家伙而感到害怕不禁有点羞愧,还是先问问她家里的情况,如果她是偷偷跑出来的家里人该急坏了吧。
“你的爸爸妈妈会担心你的,我带你去找他们好不好。”
虽然有点怪蜀黍骗小女孩看金鱼的即视感,但我是真的想帮助这个小姑娘,这个瘦弱、倔强、又萌蠢的小兽不再那么怪异之后还是很让人怜惜的,总觉得不帮助她的话不太合适,很难想象我竟然会有这种想法。
“爸爸妈妈是什么?”
她抬起了头,软糯的声音却砸的我不知所措,如果她马上做个鬼脸笑着对我说:“逗你的啊!”我想我就能和她一起笑了,但是我看着她那疑惑的神情,这真的是在开玩笑吗?
我愣了一下接着彻底凌乱了,归根结底,小女孩又戴上了怪物的面具。爸爸妈妈是什么?这是什么鬼问题?你想让我怎么回答?我该怎么解释爸爸妈妈是什么?见鬼的是谁能告诉我这种东西需要解释?
——她正看着我似乎在等我的回答,我沉默了,这真的是一个10岁左右的小女孩在演戏吗?如果不是,那太可怕了。
“我做错了吗?”
耳边响起女孩糯糯的声音,可我却什么都无法回答,我该怎么说呢?事情已经超出我所能理解的范围了,这不是我能够解释和承受的了,作为一个普通的高中生这不是我能处理的了。
我有点想逃了,不,从一开始想要逃跑的想法就没停息过,只是我强作镇定罢了,一切的一切从头到尾就没有正常过,怎么可能正常!她不说话的时候不正常!她说了话更不正常!这个小女孩本身就不正常!
我压下内心的恐慌,调整好呼吸,我不能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了,我换了个我比较想知道的问题:
“你是怎么上来的?”
“爬上来的。”
“……一个人吗?”
“嗯。”
“多久了?”
“三天。”
与刚才一言不语的态度截然相反,小女孩出奇地温顺配合。但是她的回答却让我心惊——三天了。
“都没有人发现你吗?”我不由地感到惊讶,虽然不是什么景区,但是来的人可不少,怎么一连三天都让这样一个小女孩独自呆在这里,怎么也该给予帮助的吧?
“我躲起来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又有一件事让我想不通了。
“见到我怎么不躲起来?”我提出了困惑。
“没力气了。”
没力气了?我思考着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本来就存在的,却因为我内心的恐慌而回避了的事实!
“你三天什么也没吃?!”
“嗯。”
然后,仿佛验证这一事实般,小女孩倒下了,朝着我往前一头栽下,已经到极限了。
我接住了她,很轻,感觉不到什么重量,我慌了,顾不上这些不合常理的事了,这个小女孩处在随时会死去的边缘!必须马上带她下去!
……
“小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咋能这样对你妹子,看看,都饿成啥样子了。”
一个皮肤黝黑汉子坐在我的面前,他穿着一件白色的无袖汗衫,腰眼处别着一根土烟管,目测有一定的年份了,他的手掌很大,指节粗壮,掌心处布满厚密暗黄的老茧,脚后根黑褐色的硬化皲裂的老皮,还有长达半个小时苦口婆心的思想教育,无一不表明汉子的忠厚老实的粗犷外表下隐藏了一颗八婆之心。
汉子手上拿着一把大蒲扇,一只脚搭在长凳上,一边看着小女孩抱碗喝剩下的面汤,一边向我教育——
“叔小时候就是自己没得吃,也没有饿着自己的妹子,当哥哥的可不能只顾自己啊。”
这个汉子是我在下山的时候遇见的,如果没有他的帮助,我抱着小女孩走那段崖路就实在太危险了。
汉子自称是是六石岩南面松树林的护林员,按照他的说法,是人年纪大了大清早的睡不着就上来逛逛,也得亏了他睡不着,不然我还真的得在那段崖路上急死。
汉子很热心,我都还没开口,他便主动提出帮助,我告知他需要他帮助小女孩走过那段崖路,并且表示希望能获得食物,因为小女孩饿了很久,虽然讲的模糊不清,但是看我那么着急,汉子也是急忙从我手中接过小女孩开始下山。
汉子显然对这一带轻车熟路,抱着女孩在崖路上依旧平稳,还不时询问我详细情况。
我纠结着究竟是告诉汉子实情还是说谎,要是女孩真的非常虚弱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说出实情然后带她去医院。问题是小女孩并没有我想的那么虚弱,我抱起她的时候她又盯着我看,汉子想要接过她的时候她还有着轻微的抵触。
告诉汉子实情并找相关人士处理这件事,这个选择无疑是正确的。但是,这样真的好吗?那一句“爸爸妈妈是什么?”真的让我非常在意,我不敢想象小女孩会被送到什么地方。可是不说实话,我又该怎么解释小女孩的身份,怪异的服饰,以及如此虚弱的原因?
还没等我纠结完呢,汉子便开始自我解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是在玩什么cosplay吧?跟我那侄女一样打扮的妖里妖气的,你们年轻人真是能折腾。”
随后我基本一句没说,极其无语地听着汉子自圆其说,按他的说法,这件事可以这么来解释:无良哥哥和妹妹为某事争吵,妹妹闹脾气不吃饭,无良哥哥任由妹妹不吃饭,然后无良哥哥心血来潮带着妹妹来六石岩玩cosplay(真难为他还能想到这个了),接着妹妹饿坏了,无良哥哥良心发现决定拯救妹妹(……),最后遇见了侠义心肠的他。
我很想问问他是不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如此滑稽荒诞,毫无逻辑的推理是怎样出现在你的大脑里的?难道你就不曾思考过其中的合理性吗?所以毫无意外的——我点头承认了,在他洋洋得意的大笑中。
……
“嗝。”
小女孩喝完面汤轻轻地打了个饱嗝。
不得不说我已经已经完全震惊了,她不止行为语言古怪就连饭量都大的吓人!两大碗面条,还有前面垫肚子的一碗清粥就这样装进她的那个小肚子里,这可是汉子家的有着古典气息的大瓷碗啊!
我几度尝试阻止小女孩的暴饮暴食,因为长时间的空腹状态是不宜大量进食的,胃会承受不了,更何况是小女孩这种特例,所以就连那一大碗粥我都觉得有些多了。
但我所有的努力都落空了,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眼前的汉子,他按住我的肩膀不屑一顾:“这点分量算啥?当年俺和别人打赌,整整二斤面粉再加水和成的面饼,油炸,一顿,就一顿,叔还没敞开了吃呢。”
对于这汉子说的这件事我就算是不置可否,但小女孩又怎么可能和他一样?她顶多才十岁吧,饿了那么久,我真的怕她撑死,不是说笑,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可是我还没开口就被汉子打断了。
“你放心,不差钱,看过小沈阳吧。”
汉子爽朗的笑着,大力地拍着我的肩膀:“年轻人,牙口好就应该多吃点,不多吃点那来的气力,不是叔说你,你这身子板不行啊。”
如果你真觉得我不行就别那么大力啊,会散架的好不好?我默默地抱怨着,而且虽然我能理解你的意思,但“不差钱”真不是这个意思,我已经无力吐槽了……
总之我一切的努力都泡汤了,小女孩连第二碗的面汤都喝完了,不过小女孩的状态并没有不正常,这也是我最终没有强力阻止的原因之一。
自来熟的汉子对小女孩饭量表示了肯定,说有当年他的风采,将来肯定像他一样壮实,看着他的样子小女孩的未来我还真不敢去想……
“噗通。”
在小女孩毫无预兆倒在桌子上的同时,我惊的站了起来,果然出问题了,混蛋!就不应该任由她吃,我明明清楚的!
肩膀上传来一股力量把我压回在长凳上,我回过头怒视着汉子,这种情况他得付一半的责任!
“吃完饭当然要睡觉的,小兄弟你咋那么躁。”
睡觉?
我回过头,然后……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感觉我的逻辑已经完全混乱了——在这汉子和女孩面前。这一惊一乍反倒显得我不淡定了,真不像我啊。
不过,没事真是太好了。
感觉到右臂被轻推了下,汉子在我耳边说道:“抱她去床上躺会吧,看样子是累坏了吧。”
我走了过去以公主抱的姿势将她抱了起来,这么大的动静都没醒来还真是累了呢。
说实话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察这个小姑娘呢,头发乱糟糟的,脸蛋都是灰,小嘴旁边还有一圈面汤,这形象还是蛮糟糕的,不过可以洗一下头发,短发嘛……就理成波波头好了,脸如果洗干净的话还是会很白皙的吧,睫毛那么长眼睛也很漂亮,声音也糯糯的,要是再肥一点话就很可爱了呢,这样才是正常的小姑娘啊,这样蠢呆呆家伙又怎么会是怪物,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她的错啊。
下意识地用环过她肩膀的右手扯了扯她的脸蛋,小女孩眉头蹙了一下,把脸在我的胸口蹭了蹭……嘴边的面汤是搽干净了。
……
安置好小女孩后,汉子又去后屋忙活了,我则转到了前院,坐在门槛下的大青石台阶上。
前面是篱笆围成的前庭,庭院的左侧是一口老井,井沿是用青石砌成的,上面满是岁月的刻痕,边沿处还有一层薄薄的青苔,新旧在这里交替,一切都在缓慢的发生、流逝。右侧是一个瓜棚,嫩绿的小苦瓜结蒂处的黄花还没有完全脱落,瓜棚下老母鸡带着一群已经褪去绒毛的雏鸡刨食,一片安静祥和。
就这样的一个庭院,两间瓦房坐落在茂密的竹林里远离了城市的喧嚣,淡泊宁静。
很难想象汉子这样粗犷,好动,唠叨的人会居住在这里,或许是方便看护那片森林吧。
一个大白瓷碗出现在我的面前,冒着氤氲的热气,还有点点的青葱碎撒在松黄的荷包蛋上,一碗和小女孩先前吃的一样的面条。
“你那碗不是被小姑娘吃了吗?叔又给你做了一碗。”
等我接过后,汉子拍了拍膝盖靠着我坐了下来。
也许是真的饿了,也许是汉子的手艺好,一大碗面条没几下就下肚了,再喝上一大口汤,真的很满足呢。
再看看汉子,他望着前方,不知是看庭院还是竹林,微微出神了,眼角的皱纹有些沧桑又有些伤感,真是与他不符呢。
“叔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吗?”我开口打断了汉子的失神。
“是啊,一个人住自在,想干嘛干嘛。”汉子回过神来,又恢复了爽朗,问道:“面还行吧?”
“嗯,叔手艺很好呢。”我继续问道:“叔在这里住了多久了呢?”并没有在先前的那个问题上多做纠缠,我意识到了那个问题的不妥之处,因为和汉子一起生活的人可能不在了。
对于这个问题汉子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再次望向了远处,良久:“有二十一年了啊!”
并不像是对我的回答,更像是汉子自己在感叹,二十一年,这是一个怎样的数字啊?说实话,我都有些不敢相信,那数以万计的孤寂夜晚就他一个人么?那该有多孤独?真的可以忍受吗?
再美的景色也早就看腻了吧,再宁静淡泊的心也都焦躁了吧,何况汉子并不是那种可以忍受寂寞的人。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或者说什么都不好吧,话说汉子这样搞得我都有点伤感了。
觉得有些烦躁,我默默摸出小女孩的项链,是在那小家伙睡着的时候从她脖颈上解下来的,都勒出红痕了这蠢货,等她醒来带去市里找家金店修理,这东西对她很重要呢。
“这链子断了啊。”汉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过神来。
“嗯,”我依旧看着项链:“得找个时间把它修好。”
“我看看。”
汉子说着手向我伸过来。
我把项链交给了他,带着一丝玩笑说到:“叔还会修这东西?”
“这都让你看出来了,都说年轻好啊,眼睛和闪电一样……嗯………”汉子皱起眉头,努力地想着下一句:“哦!贼亮贼亮的!叔年轻的时候在金行混过几年,后来那扒皮老儿开不下去了,把店面和吃饭的家伙都抵给了我,只要求我帮他还债,我一算还能小赚一点便答应了。结果还是那扒皮老儿道行高,叔被他坑苦了,叔……”
“叔!”我不得不打断他了,天知道他能说道什么时候,“说重点啊!”
“意思就是那吃饭的家伙还在叔这里,交给叔没问题。”汉子接着又兴致勃勃地讲了起来:“叔直到……”
“我去看看妹妹醒没醒。”丢下这句话我直接跑进了屋里,因为汉子先入为主的理解,在他面前我是称小女孩为妹妹的。
……
到了屋内才发现小女孩真的醒过来了,看样子睡的并不安稳,她靠坐在床头,静静的,那种木偶的感觉又来了。在我跨过门槛的时候小女孩迅速转过头来,我心里一惊,虽然我知道没睡好的话眼睛受到刺激巩膜会变的通红,但我真的不知道可以红成这个样子——整个眼球都红了,而且颜色还是那么妖异的猩红。
看到了我,小女孩歪了歪头,光着脚直接跳下床,她跑到我的跟前看着我手里的项链一言不发。
果然真的很呆……我把项链递给她说道:“别绑在脖子上了,勒着会很痛的吧。”
她抬起头巩膜的红色已经褪去,摇了摇头,拿过项链又要绑到脖子上,我抓住她的手,也摇了摇头。
小女孩看了看自己的周身,又摇了摇头。
我摇了……摇个鬼啊,还没完没了了!我指了指小女孩赤足:“先把鞋子穿上吧。”不得不说小女孩的鞋子真的毫无美感可言,厚实的鞋底,毫无装饰。虽然她的小脚丫已经很脏了,但是她的鞋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也就没要求她洗脚了。
她很乖的穿上了鞋子,项链只是拽在手里并没有再强硬地绑在脖子上,不得不说她实在是单纯的有些白痴了,对于陌生人最基本的防备意识都没有,倒是很听话很顺从。她应该是处于那种闹翻天的年龄段才对,算了,本来就很特别,见怪不怪了,得找到她的监护人,不……她真的有监护人吗?她可是连爸爸妈妈是什么都不知道……
交给警察的话还是算了,总感觉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那么就先带着她吧,她并不是一个不能交流的对像,看看能不能得到更多信息再说……
“哟,小姑娘怎么就醒啦,是不是叔家里床板太硬,硌着睡不着?”汉子进来看见我们两个坐在床沿便开口问道。
“不是,对了,叔,你的那个项链真的能修吗?”我扯开话题问道。
“你这是不相信叔,叔会骗你?”汉子叉着腰又开始满嘴跑火车:“当年……”
我直接无视了汉子的自夸,而是扭过头向小女孩问道:“现在项链断了不能戴,拿在手上的话弄丢的概率很高,不如把它留在这里等到修好了再来取怎么样?”
小女孩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项链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紧紧的抓住了它。
“不是和你抢,只是修理它,修好之后我们再来拿。”我微笑地对她说道:“那样你就能再次把它戴到脖子上了,嗯,会很可爱的。”
“哪来那么多幺蛾子,小姑娘这东西坏了就要修啊,这跟人吃饱了就要拉屎是一样的,叔又不是为了挣你们钱。”汉子一脸诚恳地说道:“叔是看你们觉得顺眼,又难得有人可以唠嗑唠嗑,真心想帮你们来着,可没那扒皮老儿骗人东西的坏心思,不然叔还给你们煮面吃。”汉子说着模样显得有些委屈。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正欲开口解释,汉子是不知道这条项链对这个小家伙的重要性,根本就是相当于性命般的存在,怎么可能舍得交出来。正当我思考着怎么组织语言来解释时,小家伙就捧着项链给了汉子……还真是吃人嘴软,两碗面的恩情很沉重啊,不过这是因为小家伙信任汉子吧,汉子给她吃,给她住让他们之间建立了信任的关系。所以啊这种呆萌的家伙很容易被骗走的吧,毕竟对于什么都不了解也毫无防备,遇到骗子的话会被卖了还傻傻的帮别人数钱。
汉子接过项链仔细看了看,对我做了个OK的手势说道:“没问题,这种拉扯变形的断口虽然难搞,但是叔修的过来。”
“嗯,”我回答道:“叔,我这次没带钱,等你修好后打电话给我,我过来领的时候再付钱可以吗?”
“这是什么话,”汉子随意地摆摆手:“没事。”
“那我们走吧,嗯,把你身上这些怪怪的东西处理掉。”我过头用手撑着下巴打量这个小家伙。
“是啊是啊,小孩子就别玩什么……什么来着……哦,cosplay!”汉子插嘴道。
“走吗?”小女孩疑惑地看着我,软糯糯的声音充满了疑问,看样子并不准备离开的样子。
那你还打算长住啊,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嗯,项链修好了我们就回来的。”
“有吃?”小女孩看向刚才她吃面条的桌子地方。
什么鬼?面条?我开口问道:“你是说面条?”
小女孩疑惑地看着我,然后看向房顶,微微蹙眉,最后又看向我,点了点头。
你不会连面条是什么都不知道吧!还有,真是两碗面条就收买了!
“没有!”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嘴角在抽动。
“哦。”小女孩看着有些失落的样子,但还是很顺从地站到我身旁。
“哈哈哈,叔的面可是一绝啊。”汉子爽朗地对我们说道:“下次来还给你们做啊。”
“嗯,”我用食指勾住小家伙的手掌向外面走去,回头对汉子说道:“133****1676,叔,记得打给我。”
“不,不是,多少?”汉子一边掏手机一边追了出来:“多……多少!”
“一,三,三……”刺耳的按键音回荡在屋子里,这个型号的诺基亚都可以当古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