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可能是未遂父母的心愿早早把自己嫁出去的原因,忽然在家里做什么事都不对了,我为了应付这些责备弄得疲惫不堪,于是决定出去打工逃开这一切。
当我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踏上岛城的土地时,心里的迷茫也一点没有消除,头顶上的太阳也显得苍白和不真实。我的迟钝的脑子使本应灵活的手脚也笨拙无比,甚至跟不上公交上下车的快节奏。
就在我好不容易挤上车的那一瞬间,一个操着非常好听的标准的普通话的男生忽然笑着对我说“您来啦?”我惊讶地抬起头,我并不认识他,他却一边说着一边帮我把行李拽上车。他胸前挂着一个包,好象是这辆车的售票员。很年轻,帅气,那笑容干净又温暖,那时从没出过门的我连谢谢两个字都不习惯说,只能羞涩感激地笑笑。一个在家碰上熟人打招呼都象蚊子哼哼(意思是声音小),不懂得打扮,精神恍惚,土里土气的乡下姑娘,你想想会是个什么样子!然而这一声充满尊重的问候感动了我好久。
那份工作只干了三个月。是一家面食店。我好象又掉进了一个遭受辱骂和呵斥的环境里,最终让我决定走掉的一件事是老板把我手里的炉勾扔掉,让我用手去掏下水道的垃圾,我只好再次选择逃离。
然后我报名去参加了一个工厂的体检。我知道我根本进不了那个厂子。收的人太少,而我没一点优势。我只是漫无目的地碰运气。我都觉得自己在骗自己。轮到我的时候,那位年近六十的老大夫照例给我认真做完各种检查,又问了我几个问题,然后说“你体重不够啊,我给你多填几斤吧。”其实那也无济于事,我知道。他填完了,递给我,忽然叹一口气说“闺女...受苦了。”我有点惊讶,我们才见面半小时都不到,连熟人都算不上,他也并不知道我的任何情况,我那么渴望听到的一句话,却是在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场合下听到的。那一瞬间足以照亮一颗小小的忧郁的心灵。
其实,真正让我走出那段黑暗岁月的是木器厂的师傅们。在那里,他们教会了我今天赖以生存的最基本技能,他们让我干在那里也许是技术含量最高的工作,象尊重一个特殊人才似的尊重我,尤其让我感激的是他们的善良。
那一年,爷爷去世的很突然,他走的那天,我和师傅们正跟着老板、主任在工地上等待楼房的验收。家里的电话辗转打来的时候已是中午,我们在饭店里准备吃饭。在我去洗手的时间,老张(主任)接到了我家里的电话,吃饭的时候,他们谁都没说。一直等我把饭吃完,老张才说:小月,你拾掇拾掇回家吧,你爷爷老了!我愣了片刻,眼泪簌簌而下,不单是为爷爷的老去,更是为了这些同事的善解人意。今天想起来内心仍然充满感激。
俄罗斯作家沃兹涅先斯卡娅曾写过一篇文章《幸福的篮子》,她说:幸福并不是成功,运气,甚至爱情。您也许以为爱就是幸福,不是的。幸福就是那些快乐的时刻,一颗宁静的心对着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发出的微笑。我把这一刻记录下来,这样当我难过时,我就打开篮子,将里面的珍品细细品味一遍。遗忘生活中丑恶的东西,把美好永远保存在记忆中。
我愿意把我人生路上的这一个个小小的幸福 ,装进我篮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