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请问可以借用一下橡皮吗?”
顾湛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礼貌地询问坐在自己斜对面的夏暖。
周一上午十点的常安市常安大学图书馆的自习大厅里,学习的人星星点点四散在偌大自习教室的各处。
虽然顾湛有意放低声线,但在静谧的图书馆还是有些突兀。
夏暖似乎听到有人在与她说话,这才回神。
就像是惊梦般,夏暖虽然回神了,但眼神尚且没有聚焦,透着一股迷茫朦胧。
顾湛嘴角挂着和煦的笑,用极其温柔的目光注视着眼前发蒙的女生,修长的指节指了指夏暖手中的橡皮,缓缓开口:“可以借我吗?”
夏暖顺着顾湛手指的方向,看到攥在自己手中的橡皮,又陷入了沉思,不过这次到没有思索多久,不一会儿,夏暖就将手中的橡皮递给了顾湛。
顾湛接过橡皮,朝夏暖微微颔首致谢,继续做自己手头上的事情。
图书馆的这个位置是夏暖最喜欢的,大学四年的学习生涯里,大部分时间夏暖都在这里。
这个位置靠窗,是早晨第一缕阳光最先照亮的地方,也是她第一次遇见阿战的地方,也是他们故事开始的地方。
她的阿战已经消失四年了,可她还陷在他们过去美好的回忆里无法自拔。
每年的这天,夏暖都会在这里坐上很久。
夏暖转头看向窗外,窗明几净,阳光整个笼在夏暖的身上,暖洋洋的,就和那天一样。
夏暖趴下身子,脑袋枕在胳膊上,阖上双眼,再次陷入回忆。
五年前的今天,是夏暖进入常安大学生活的第一个月,周日的早晨,常安大学图书馆几乎没有什么人。
夏暖背着双肩包随便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从书包里依次拿出自己的作图工具。
夏暖深吸一口气,埋头开始了自己的制图大业,刚开始没多久,夏暖就画错了,拉开铅笔袋才悲催地发现自己没带橡皮,气得夏暖当场就想给自己两巴掌。
一想到自己回去拿橡皮需要跨越大半个学校,夏暖就头皮发麻,两脚打颤。
夏暖瞥了一眼铅笔头上拿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橡皮,抱着侥幸心理:自己认真画图,少出错,这点橡皮应该够用了。
一小时过后,夏暖看了一眼用平的橡皮,再看了一眼错处百出的图纸陷入深深地绝望。
夏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九点了,室友应该醒了,于是在群里发了一句:你们谁来图书馆吗?我橡皮忘带了,你们谁来的话,帮忙带一下?
夏暖刚准备放下手机,对话框就弹出。
天天:不去图书馆,下一个。
乐乐:不去图书馆,下一个。
看着对话框,夏暖感觉没有失落,意料之中罢了,好歹和室友相处一个月,大家都很了解彼此。
夏暖叹息一声,放下手机,谁知道手机又连续震动了几下,夏暖立刻拿起手机,心想:难道她两良心发现了?
然而。。。
天天:你去图书馆,是不是做明天要交的制图作业了,回来给我copycopy哦~鬼脸。
乐乐:我们就靠你了,加油!
天天:你什么时候回来,中午的话给我带东苑食堂的手撕鸡吧,爱你。
乐乐:我也是。
夏暖无奈摇摇头,发了一句好的。
夏暖看着完成一半的作业,心想:待在这也画不了图了,那还不如回宿舍画图了。
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宿舍,一个穿着白色T恤,剃着寸头的男生径直从夏暖面前划过,落座在自己的斜对面。
男生坐下,放下书包,拿出书的一系列动作速度快得好像赶时间似的,夏暖仿佛能感受到随着男生动作带出的一阵阵风。
说实话,进入大学之后,大家的学习生活还是十分舒畅惬意的,夏暖就没遇到如此雷厉风行的人,像是回到了争分夺秒的高中。
这样一个男生的出现一下子夺走了夏暖的全部视线。
夏暖悄咪咪地打量着眼前的男生,他剃着干练的寸头,有着古铜色的皮肤,浓浓的眉毛,高挺的鼻梁,他低垂着眼眸,夏暖没法看到他的双眸,但夏暖觉得他的眼睛一定是透着坚毅的,就像是保家卫国,无谓生死的战士那样。
他的白色T恤已经有些泛黄,袖边磨损的厉害,白T上似乎还沾了一些类似机油一样的东西。
原本只是偷偷观察,没想到一下子变成了赤裸裸地直视,当夏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时,羞愤地想找个地方钻进去。
好在男生很认真,并没有察觉。
夏暖自我安慰:其实这个真的不能怪自己,在大学里这样的男生真的不多。
夏暖缓了一会儿,再次忍不住地朝他看去,这才发现他在做试卷,虽然已经脱离高中三个月了,但是饱受应试教育压迫的夏暖,还是自动化反应出他在做高考试卷。
为什么他要做高考试卷呢?难道是在做家教的兼职?联想到那磨损的白色T恤,夏暖脑海中已经塑造好了一位家境贫寒,靠做家教兼职赚取生活费的不卑不亢的男生形象了。
夏暖不知道的是,那个男生的遭遇远比她想象中悲惨万倍。
记得不久之后,夏暖知道了他的遭遇时,替他感到委屈而哭红了眼眶和鼻头,他只是不在意地笑笑,温柔地用他粗粝的手指抹掉夏暖眼角的眼泪,珍视地捧着夏暖的脸蛋,故意逗弄着说:“傻丫头,我都不委屈,你怎么还哭上了。”
夏暖抽泣着说:“我知道你过得不好,只不过我没有想过是这般不好。对不起。”
“傻丫头,你有什么对不起的,没有亲身坠入深渊的人,永远想象不到谷底的黑,这是很正常的,如果可以,我希望我的小太阳永远都不要触碰到那些肮脏可怕的事情。”
夏暖感到心脏剧烈地抽痛,倏地捂住自己的胸口,从回忆中挣脱出来。
夏暖大口的喘着气,环顾四周,一手拂过眼角是湿润的,夏暖不由苦笑,原来还是难过的。
“同学,谢谢。”
顾湛伸手将橡皮递给夏暖,就这样停在空中,似乎等着夏暖伸手接,他背朝着阳光,周身散发着光晕,恍神间,夏暖觉得她的阿战回来了。
夏暖着了魔般看着,无意识地伸出手掌。
顾湛将橡皮轻轻放在夏暖的掌心,指尖触及夏暖温热的掌心后便快速离开,如蜻蜓点水般不着痕迹。
夏暖脑中闪过的一幕幕与此情此景无限重合:
“同学,可以借一下你的橡皮吗?”
夏暖满脸堆笑,小声问道,朝阿战伸出手掌。
阿战愣了一下,像是害羞一般快速将橡皮放在夏暖手心。
夏暖感受到掌心的重量,夏暖回到现实,她慢慢合起手掌。
时间就这样滴答滴答的流逝,夏暖看着手中的橡皮发呆,过了许久才回神。
夏暖望向窗外,正午的阳光不似清晨那般柔和,看得夏暖有些晃眼。
自早上起,夏暖只是喝了些白粥,现在到感觉腹中饥饿,于是起身离座往厅外走去。
电梯门快要阖上的瞬间,一只修长的手阻拦住即将闭上电梯门。
顾湛见电梯门被打开,迅速闪身进入轿厢,顺带理了理自己的单肩包。
轿厢不大,但是站下七八人还是绰绰有余的,也不知顾湛是不是有意,明明轿厢内只有两人,他却偏偏站在夏暖的身边,这样近的距离似乎超过了陌生人的安全距离,这让夏暖感到一丝不悦。
夏暖原是独自站在轿厢一角的,但因为顾湛的靠近,便往前挪动了几步,拉开了自己与顾湛之间的距离。
顾湛看着只留给自己一个冷漠背影的夏暖,嘴角荡起一抹微笑。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夏暖疾步出了轿厢,往大门走去,顾湛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
“同学,等一下。”
夏暖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原本快速跨步的双腿不由一滞,她知道这一声是在叫自己,但是她并不想停下脚步,她也如此做了,既然没有指名道姓,自己就装聋好了。
可是,一切并没有如夏暖所愿,顾湛小跑着追了上来堵住了夏暖的去路。
“同学,这个给你,谢谢你借我橡皮。”
顾湛从包中拿出一盒纯牛奶递给了夏暖,满脸笑意地看着眼角已经染上愠色的夏暖。
看到牛奶的一瞬间,夏暖眉间浅浅的怒意和不耐瞬间烟消云散,随之而来的是惊恐困惑。
夏暖狐疑地扫视着眼前的男生,直到现在为止,夏暖才认真仔细地去注视眼前的男生。
夏暖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两步,提防地说道:“不过是借一块橡皮而已,不需要。”
说完就准备离开。
“如果不是这块橡皮,我就完成不了图了,所以不止是借块橡皮而已。”
顾湛锲而不舍跟在夏暖的身侧,煞有其事的解释道。
“如果不是这块橡皮,我就完成不了图了,所以不止是借块橡皮而已。”因为这句话,夏暖顿时停下脚步,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突然冒出的男子。
这是夏暖第二次见阿战说的话,阿战借夏暖橡皮的那天,舍友心血来潮非要去超市买零食,通知夏暖的时候已经人已经在校门口等着了,情急之下,夏暖直接将阿战的橡皮塞到自己的笔袋里,头也不回地跑出去了。
夏暖忘性极大,等到下次打开笔袋发现多了一块橡皮的时候才想起,对自己又是一顿捶胸顿足。
虽说只是一块橡皮自己也不是有意的,但是拿着不属于自己物品的夏暖还是十分愧疚,于是只要有空夏暖就会去图书馆那个位置守着,守了四五日也没看见那个男生,直到周日早晨。
夏暖颓然走进自习大厅,瞥了一眼窗边的位置,看见一摸熟悉的身影,夏暖憋着一口气,直到看清那人脸,是橡皮的主人,夏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是你?”
由于夏暖过于激动,声音在空荡安静的图书馆显得尤为突兀。
引来不少同学的目光,在林战阳不解的目光中,夏暖没想太多直接拉开林战阳身旁的椅子坐下。
“是我,橡皮。”
夏暖俯身靠近林战阳提示到。
林战阳这才想起上周似乎有个借自己橡皮的姑娘明目张胆地当着他的面携带他的橡皮潜逃。
夏暖扒开自己书包一通乱翻,拿出自己的笔袋后又是一通乱翻,然而翻来翻去笔袋里只剩自己的那块橡皮,怎么也找不到另一块,属于林战阳的那块。
旁边的男生似乎明白自己要还他橡皮,所以静静地看着自己翻找,等待着自己找到橡皮。
在这样的目光的注视下,夏暖脑袋嗡嗡的。
突然想起昨晚,她们宿舍是上床下桌,洗完澡的夏暖舒服的躺在床上刷手机,床下传来天天的声音。
“暖暖,我橡皮不见了,借一下啊。”
夏暖都不过脑子,随口回到:“就在笔袋里,自己拿。”
夏暖满怀歉意地再次靠近林战阳,小声解释道:“我好想忘在宿舍了,你等等我现在回去拿,真的对不起。”
林战阳没有生气,反而柔声安慰道:“没关系。”
面对这么通情达理的受害者,夏暖愧疚之意都快溢出来了,头也不回地跑出去。
夏暖是一路跑回宿舍,到宿舍时整个人喘的不行,第一句就问:“天天,昨天借你的橡皮放哪了?”
床上飘了一句:“在我桌上。”
夏暖看着天天凌乱的桌面,刚吃几口的零食,散落的书本,以及各种化妆品,顿感头大。
夏暖扒拉着寻找橡皮,在找到橡皮的那一刹那,一声哀嚎划破长空。
夏暖站在床下,抬着头,手里举着断成两半的橡皮,心酸的问道:
“天天,你对这块橡皮做了什么?”
这时床帘里露出天天的脑袋,她一脸讪笑,“昨天我擦图的时候,一用力它就成这样了。对不起,不过还是能用的。”
夏暖当然知道还是能用的,前提是这是自己的橡皮的情况下,可这不是啊,这让她怎么还给人家。
夏暖一路垂头丧气的来到图书馆,失魂落魄的坐在林战阳的身侧,可怜兮兮地转向林战阳,猫哼般小声说道:“对不起。”
随即将手里断成两半的橡皮放在桌面上。
“没什么,这样也可以用。”
林战阳轻笑了一声,爽快地拾起那两块橡皮,一块放入笔袋,一块放在桌上备用。
夏暖有些诧异,就这样?没有生气?
说实话夏暖初见他,心中还是有恐惧的,他看起来不是很好相处的样子,倒不是他看起来很凶,而是他身上有一种威严。
看着这样一个能单手将她拎起来扔出十米远的钢铁硬汉柔声细语地宽慰自己,夏暖怔住了。
“砰砰砰”
心脏跳得好快,和刚做完过山车一样。
夏暖这才发现自己坐在林战阳的旁边,这个位置貌似太亲密了些,自己应该离开这个位置才对,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和这个男生也算说上几句话,如果自己抱着书包离开不是显得更奇怪。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夏暖没有离开,就坐在原位开始学习。
学习的时光飞逝,一下到了午饭时间,夏暖这才注意身边的人。
林战阳拿出一块面包,边看着资料边咀嚼着面包。
这是他的午饭吗?一块面包?够吃吗?难道之前自己的猜测没错,真的是贫困生?
夏暖记得班上男生早饭,这样大小的面包得吃两个,还得加一盒牛奶。
想到牛奶,夏暖才记起被她遗忘在书包里用来当早餐的牛奶,她拿出牛奶递给林战阳。
林战阳一愣,连嘴里的面包都忘记咀嚼。
“谢谢你借我橡皮。”
夏暖解释道。
“不用。”
林战阳礼貌地拒绝了。
“如果不是这块橡皮,我就完成不了图了,所以不止是借块橡皮而已。拿着吧!”
夏暖径直将牛奶放在了林战阳面前。
林战阳不好推托,只好道了一声“谢谢”
思绪百转千回,夏暖看着眼前与阿战毫不相干的脸,似乎有些激动,连声质问道:“你是谁?你是不是认识阿战?”
“你先收了我的牛奶,我就告诉你。”
听完这句话,夏暖丝毫没有犹豫,接过顾湛手中的牛奶,她太急切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关于阿战的消息了。
“我叫顾湛,顾是顾念的顾,湛是湛蓝的湛,我不知道你说的阿战是谁,不过我的朋友都叫我阿湛。”
顾湛直视着夏暖满怀渴望期盼的黑溜溜的小鹿眼,真挚地说道。
同时肉眼可见的看到,夏暖的眼神随着他的介绍一点点黯淡下去。
夏暖垂头看着手中的牛奶,这是她最爱喝的牛奶,以前阿战总喜欢买给她,夏暖鼻头一酸,眼眶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今天遇到这个男生后所发生的一切都太巧合了,好似刻意要唤醒那段沉睡着的甜蜜又痛苦的记忆,可是,夏暖又觉得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她和阿战都是普通人,这世上除了自己,应该不太会有人记得这些过往了。
想到这里,夏暖只觉得身心俱疲,她将牛奶放在地上,没有看顾湛一眼,大步离开了。
顾湛看了一眼地上放着的牛奶,又看了一眼夏暖孤身离去的背影,这背影看上去是如此落寞,顾湛收敛了眼中的笑意,随即眸中爬满了哀伤,没有再追上去,似乎口中喃喃说着什么,听不真切,看口型好像是:对不起。
夏暖坐上了回去的高铁,遇见阿战的那年高铁刚刚开工,现在五年过去,这条高铁终于完工了。
夏暖也已经毕业一年了,她在阿战家乡的一个乡镇高中任职,这所高中是阿战对她诉说的那些心事当中,唯一给了他温暖的地方,夏暖想留在这个给阿战温暖的地方等他回来。
在阿战消失的第一年,夏暖转了专业,从原本的机械工程专业转到了教育专业,转专业并不容易,夏暖机械专业课程各方面都很优异,老师家长都不是很赞同。
其实夏暖自己也很喜欢这个专业,她很喜欢各个零件组装在一起的操作,喜欢设计画图的感觉,但是更想帮她的阿战达成心愿。
她的阿战说过他想成为一名老师,想去他挂名学习的高中教书。
阿战对她说过,这所高中在整个乡镇都是臭名昭著,被誉为“流氓高中”,只要是稍微顾及自己孩子的大概都不会送到这所学校读书的。
阿战告诉她,这所高中里面的学生是被老师放弃的,是被家长放弃的,说严重点是被社会放弃的,但他想帮助他们,他说他自己也曾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想要挣脱那困顿却十分无力,好在当时他遇到一位很好很好的老师。
阿战说,他对改变他每个学生的命运并不抱期望,只是他想或许这些人里存在着和当初自己想法一样的人,他说,能帮一个是一个。
原本要坐四个小时才能到的小乡镇,高铁一个半小时就到了。
小镇的天气有些阴沉,看样子是要下雨,夏暖回到自己租的套间,打开了投影,整个人窝在沙发里,投影播放的是她和阿战最喜欢的电影《怦然心动》,这部电影夏暖已经看了无数回了,里面的每一个场景,每一句台词都刻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这个套间很大,大概有98㎡,夏暖一个人住是有些奢侈的,但是夏暖不喜欢合租,找来找去这个套间最合她心意,出门便是公交站,去市里很方便,离学校步行大概十五分钟,楼下就有便利店,乡镇的消费也不高,这样的房子租一年才15000,并且房东似乎有卖的打算,而夏暖自然也有买的意愿。
她大底是不会离开此地了,除非这高中没了,不过这高中虽然资源名声都不是很好,但是似乎可以坚挺到自己退休。
“咔嚓”
一道惊雷划破长空,天空乌云密布,狂风大作,明明才下午两天,外面却昏暗得吓人。
“铃铃铃”
夏暖拿起一旁的手机,接通视频。
“暖暖。”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戴着黑框眼镜,扎着丸子头穿着睡衣的天天,她抱着一个切了一半的西瓜,用勺子舀着西瓜,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朝着镜头挥手。
“今天不是周一吗?怎么没有上班。”
夏暖冰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学着天天朝着镜头挥了挥手。
“请假了,自从毕业整天上班,累死老娘了。”
天天抱怨着。
“怎么突然想到打视频给我?”
夏暖问道。
“当然是想你啦~”
天天贱兮兮地撒娇道。
“怎么你不想人家的嘛?你变了。”
“我好端端的干嘛想你妈。好好说话。”
夏暖不禁失笑,也开起了玩笑。
“过一个月乐乐订婚了,这不是找你商量送什么礼物嘛!”
接下来夏暖和天天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给乐乐的订婚礼物。
可是不知怎地,话题却跑偏了。
“你今天怎么也没上班?”
天天随口问了一句。
夏暖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故作轻松地说道:“去我们母校了。”
天天敏锐地嗅到一股不对劲的味道。
“暖暖,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也该忘了,人总要向前看,毕竟林战阳已经。。。”
还没等天天说完,夏暖便打断了她的话,“我都知道,我没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我突然想起来我午饭还没吃现在都快四点了,饿死了,先挂了。”
天天知道夏暖又要逃避这个话题了,但是没办法只好点点头,隔空亲了一下,挥手拜拜。
人总要向前看,林战阳消失的那一年,这句话差点没给夏暖听吐了,这几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好难。
说道肚子饿,夏暖倒也真的饿了,原本准备在路上吃点,但是被那个人一下子扰乱了思绪,午饭也没吃。
夏暖打开冰箱拿了一颗鸡蛋,再到厨房拿了一袋方便面,今天就这样将就一下吧。
外面此刻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大雨倾盆,雨珠拍打着厨房的窗户,夏暖在电磁炉前等着水开,看了一眼旁边两个灶台,夏暖到底还是不敢用明火。
“咚咚咚”
锅中的水终于煮沸了,咕嘟咕嘟冒着泡,夏暖将面饼佐料放进沸水,再在里面卧了一个鸡蛋,便听到似乎有人在敲门,心中略微诧异,将电磁炉调至最小火,往门口走去。
夏暖来这里一年了,几乎没有人敲过门。
夏暖不敢贸然开门,于是透过猫眼看出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门外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还有一个淋成落汤鸡的男子,男子头发像是刚洗过,发间不断滴着水珠,头发贴在脸上,夏暖看了都替他难受。
突然想到前阵子,对面那对小夫妻好像将这个房子卖了,难道这个人就是买下房子的冤大头。
说这人冤大头可一点不假,只要稍微打听一下也知道这个这个镇上的房子最高卖30万,向对门这样的顶天25万,这人花了50万买下的,硬生生给人家年轻小夫妻送去了市里买房首付的钱。
夏暖亲眼看到那几日,那对小夫妻嘴都快咧到耳根了,搬家搬得那叫爽快,家电桌椅沙发全都留下了。
不过这个人如果不出这价格,估计这小夫妻怕是不会卖给他了。
想到这,夏暖想着左右也不是什么坏人,再说这个点大家也快下班了,楼上楼下也有不少住户,应该没什么危险,于是打开了门。
等看清门外男子的面容,夏暖差点没把门再次甩上,怎么会是他?
早上遇到的那个怪人,叫什么湛来着?对,顾湛?
夏暖满脸戒备地盯着眼前的顾湛,心想: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这人该不会是变态吧。
不过,开门后,顾湛似乎也是吓了一跳,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往后拨了拨自己湿润的头发,惊呼道:“好巧,怎么是你?你住这儿?那我们以后就是邻居了!”
夏暖看着顾湛这副模样不像作假,但总觉得这整件事情都透露着古怪。
见夏暖不说话,顾湛自顾自地解释:“我刚刚搬来,发现钥匙丢了,联系开锁师傅,师傅说现在雨太大,得等雨小点才来,一时半会儿来不了,原想着找个附近的宾馆洗澡吃点东西,但你看这一地的箱子。”
顾湛的意思很明显了,他想进屋洗澡吃点东西,然后等开锁师傅来,但是夏暖心中也下定决心,不可能让一个男子踏入她的房门半步。
于是,夏暖佯装听不懂,“哦~我明白了,你放心门口的东西我帮你看着,从这个出门往左拐有个路口再往右拐走大概500米有一个宾馆,宾馆旁边就是小吃店,开锁师傅来了我会让他联系你的。”
夏暖眨着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顾湛,心想:这么委婉地拒绝,正常成年人应该都懂吧。
可是顾湛他不正常,听到夏暖的回复,顾湛也是一愣,他半只脚都准备踏进屋子了,谁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答复,他不禁有些怀疑,自己长得很像坏人吗?
要不是自己一直从小被表白长大,顾湛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长得很恐怖了,说句难听的,长成他这样,他做坏事都害怕被人讹上。
“其实,还有更方便的,就是你借我用一下你的浴室,你如果不放心,那这个房门就敞着,我把身份证压你这里,可以吗?”
顾湛忽略夏暖言语里的潜台词,厚着脸皮说道。
这下轮到夏暖怔住了,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以后还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怎么下嘴去拒绝,正常人大概不情愿也还是会妥协的,但是夏暖也不是正常人。
“抱歉,不喜欢别人动我的东西。”
说着在门口的橱柜里拿出一把黑色雨伞,无奈说道:“你是不是没有伞,这个我倒是可以借你,你也不用还,就当是我这个邻居送的乔迁贺礼。”
顾湛打了一个冷战,憋着一口气,看着递来的雨伞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僵持了一会儿,顾湛看了一眼外面瓢泼大雨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接下了夏暖手中黑色雨伞,咬着后槽牙,扯出笑容:“麻烦了。”
夏暖也附和着假笑,摇摇头:“不麻烦。”
顾湛拿着伞往楼下走去。
夏暖转身朝厨房走去,面条煮的太久已经有些软烂了,不过夏暖的心情因为顾湛这一个小插曲变好了许多。
顾湛此刻在暴雨中撑着伞站在楼下,身上湿漉漉的,狂风卷袭,周遭的温度就会更低一点,然而他双目如炬,里面散发炙热的光,深情凝望着三楼昏黄的灯光,想到刚刚夏暖牙尖嘴利的样子,嘴角不自觉浮起一抹笑。
自言自语道:“夏暖你做得很棒,四年里没有他的保护,你也将自己保护的很好,像我这样死皮赖脸的男人,就该打跑。”
暴雨来得快去得快,快六点的时候,开锁师傅冒着小雨开着小电驴,远远看见一个男的撑伞站在楼下,师傅看着这男的像是从水中刚捞出一般,不免多看两眼,谁知怎的,自己刚停车,这男的竟然朝自己走了过了,心想:多看两眼不犯法吧。
“师傅,我是顾湛,找你开锁的。”
听到这话开锁师傅才压下刚刚做贼心虚的感觉,等等,这人该不会是特地在楼下等自己的吧,又一阵心虚。
其实雨早就小很多了,但是刚刚搓了两把麻将,手瘾犯了又多搓了两局,这才来迟了,该是人家等急了所以跑到楼下了。
曹师傅尴尬地笑了笑,往楼上走去。
听到楼梯口的响动声,夏暖在沙发上朝门口张望,果然看到一个大叔领着一个工具箱上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落汤鸡,嗯~落汤鸡,他不是去宾馆了吗?怎么还是这副鬼样子,不过这个关自己什么事呢?
夏暖起身朝门口走去,恰巧对上顾湛投来的目光,此刻的夏暖已经洗完澡换上了纯棉睡裙。
顾湛刚准备打招呼,只听“嘭”的一声,夏暖毫不留情面地合上房门。
顾湛将东西都整理好的时候,已经到了深夜十二点,放松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想到住在对面的夏暖,内心无比安定,逐渐沉沉睡去。
一阵闹铃声,顾湛挣扎着从被窝里爬起来,按停闹铃,手机屏幕上显示着5:30。
一夜好眠,这是顾湛这几年来第一次没有在半夜惊醒。
顾湛以最快的速度洗漱,穿着白色衬衫,搭配牛仔裤,既休闲又正式,对着镜子整理好发型。
出门后的顾湛也不下楼,就这样一直站在自己家门口。
听到对门有开锁的声音,顾湛立刻装作刚出门的样子。
“哇,好巧,上班?”
顾湛一脸惊讶地看着夏暖问道。
夏暖被门口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吓了一跳,要知道平时她这个时间出门,楼梯间几乎不会遇上什么人。
夏暖淡淡地“嗯”了一声,往楼下走去,感觉浑身毛骨悚然,她觉得这个顾湛分明是冲着她来的。
“我也上班,我们一起。”
顾湛不在乎夏暖对他的冷淡态度,舔着脸跟在夏暖的身后。
现在才五点五十,很少有人这个点上班的,夏暖是高二五班的班主任,要监督学生早自习自然是要这个点去学校的,那顾湛呢?
外面天空刚刚擦亮,太阳才露出地平线一点,街道上没有几个行人,只有街边的包子铺早早开了张。
夏暖习惯走路去学校,她喜欢寂静无人的街道,喜欢清晨带着一丝寒意的空气,嗅进鼻腔里,让因早起而昏沉的头脑瞬间清明很多。
可是,现在此时此刻,夏暖一点开心不起来,顾湛像狗皮膏药一样从出楼梯口就一直跟在她身边。
这一路,面对顾湛的一系列问题,夏暖一直保持沉默,她原以为顾湛会消停一会儿,没有想到他自问自答,也不觉得尴尬。
过完这条马路,再向前走一百米,路尽头就是学校,也只有学校,可是顾湛仍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在等红绿灯的期间,夏暖好意地提醒道:
“前面除了学校没有其他上班的地方。”
顾湛不以为意地回答:
“我知道啊,我就在这所学校工作。”
听到这话,夏暖才抬头看向身侧的顾湛,细眉微蹙,她在这个学校工作时间不算长,但是也不短了,她怎么从来没遇见顾湛,但看着顾湛不像撒谎的样子,毕竟这个谎言太容易被拆穿了。
“哎,绿灯了。”
顾湛见夏暖一副若有所思,完全没注意红灯已经变成绿灯的样子,于是他拉着夏暖的胳膊往前走去。
感觉到有人在扯自己的胳膊,夏暖才回过神,看着拉着自己胳膊的顾湛,夏暖十分不客气地甩开顾湛的手。
顾湛倒是一如既往的毫不在意。
“你有没有听说过走斑马线的时候一直踩白线就会走好运,如果一直才黑线就会倒霉的。”
顾湛看着前方脚下的斑马线,一脚一脚踩着白线往前走,边走边同身边的夏暖说着。
“不知道。”
夏暖嘴唇抿成一条线,拽紧了腋下的包包,小跑着过了马路。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都是她曾经告诉阿战的,她还告诉过阿战许多其他交好运的方法,因为她希望阿战能快快摆脱那些霉运。
那天他们都很高兴,夏暖都以为这些方法真的奏效了,她的阿战终于走上了一条康阳大道,可原来那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夏暖一路小跑甩开身后的顾湛,顾湛也没有再次追上来。
一路奔跑到了办公室,夏暖略微有些气喘,她坐在自己的办公位上整理好情绪,收拾一番准备去班级。
这时夏暖余光瞥见,自己办公桌旁边教生物的张老师的桌子清空了,联想到顾湛早上说的话,顿时心头一惊,不会这么凑巧吧?
夏暖上完早自习回来,那个位置仍然空空如也。
“夏老师,你看到群里消息了吗?今天新来一位英语老师,等会儿第一节课上我们要去开教师会议。”
坐在夏暖后桌的王老师开口说道,王老师是六班班主任,在这里教书教了将近十年了,此刻正端着泡着枸杞的保温杯浅嘬了一口,估计是烫着了,不停地砸吧着嘴。
“嗯,知道了。”
夏暖礼貌地回复着,打开微信群,确实有一条消息。
“哎哎哎,我听说新来一位英语老师啊!我刚刚路过教务处的时候瞄了一眼,个高年轻,听说还是海外留学回来的高材生呢?”
蒋丽一脸激动的模样走进办公室,连说话的声音高了八个度,蒋丽七班的班主任,比王老师教书的时间还长了五年,如今已经42岁了,不过在这里教书压力不大,她平时也注重保养,亏谁都不能亏自己是她的口头禅,所以她整个人看起来也就三十五六的样子,整个办公室里新闻八卦都几乎由她来提供。
“你说一个好好的高材生怎么到我们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教书啊!这两年还真是奇了怪了?”
蒋丽这话是对着她办公桌后的赵文老师说的,赵文是八班的班主任,年纪和蒋丽相仿,两人自是能聊到一块的,蒋丽说话的时候瞥了一眼夏暖。
这所高中名声不好,条件资源自然也不会很好,这里老师大部分是因为自身条件不好迫于无奈才来这学校。
去年夏暖的到来还是引起不小的轰动的,毕竟这所学校已经很久没有招收到应届毕业生了。
今年不仅又来一个,而且还是个海龟,这让蒋丽她们不激动怕是不行。
夏暖和一行教师来到会议室,坐在会议室的夏暖内心有些惴惴不安,当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打开,夏暖迅速抬头看去,看着教务主任身后那抹熟悉的身影,夏暖的心情变得错综复杂,她很讨厌顾湛给她带来的熟悉感,可是在她内心最深处似乎是渴望这股熟悉感的,那可是来自阿战的熟悉感。
顾湛站在讲台上游刃有余地介绍自己的教育背景,详细说明来这里的原因,相比于那些原本就拥有优质学生的学校,他更愿意挑战自己,去将那些走上迷途的孩子引回正道。
会议就这样不知不觉地结束,其实坐在底下的老师并不是很在意台上的顾湛说了些什么,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例行公事,况且有些老师还要赶着回去上第二节课,所以会议一结束也没人与他寒暄,老师都匆匆离开会议室。
夏暖本也想随着人群离开,但是顾湛若无其事地跑到夏暖身边,不加掩饰地大声说道:“夏老师,好巧又遇到了。”
顾湛的声音大到好像故意在向周围老师宣布自己认识夏暖,和夏暖不是第一次见面。
夏暖下意识抱紧手中的材料,略带怒意地瞥了一眼顾湛,顺带拉开两人的距离,她发现这个顾湛真的毫不在意男女生的安全距离,总是喜欢凑到她跟前。
一起过来开会的蒋老师,在两人身后意味深长地看着,凭她多年的八卦直觉,她仿佛从两人身上嗅到了一丝八卦的味道。
看着前面两人如此相配的背影,蒋老师脑洞大开,去年夏暖刚来,今年这海龟就来此教学,该不会两人之前就认识,或者两人之前就是相恋很久的情侣,由于外界压力被迫分手,然后海龟回来追回旧爱吧。
蒋老师越想越觉得这可能性越大,于是脸上荡漾着不怀好意的笑。
接下来的一天,蒋老师除了上课的时间,都待在办公室,手里捧着瓜子,目光锁死在夏暖和顾湛身上,顾湛是担任五班和六班的英语老师,夏暖作为五班的班主任,不可避免地要与顾湛接触。
顾湛借着职务之便,隔三差五地向夏暖问东问西,而同样身为六班班主任的王老师却被顾湛晾在一旁。
这一天里最开心的恐怕就是蒋老师了,蒋老师一边磕着瓜子姨母笑,一边将自己的猜想告诉赵老师,赵老师当然不会当真,但是也一脸欣慰地看着那俩人,毕竟帅哥美女在一起总是令人赏心悦目的。
蒋老师凑到顾湛身前,打探到:“顾老师,似乎和夏老师很亲近啊,是之前认识?”
顾湛看了一眼旁边身体僵硬的夏暖,猜到夏暖一定也听到了,于是起了逗弄的心思,一本正经地说道:“认识,偶遇过几次,并且现在还是邻居。”
夏暖自是一字不落的全都听见了,她承认顾湛没有撒谎,说得是事实,可是让人听人,总感觉两人似乎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哎呦~还是邻居啊,你说我们这个镇子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这都能成邻居,看来你和我们夏老师还蛮有缘的哩!”
虽然顾湛的话打破了蒋老师的虐恋幻想,但是蒋老师还是觉得这两人将来一定会给自己带来惊喜。
“是的,我也觉得自己和夏老师挺有缘分的,是吧?夏老师?”
顾湛对着夏暖说道。
夏暖在蒋老师和顾湛的双重视线下,不情不愿地扯出一抹微笑,随即瞪了一眼顾湛。
五点四十,距离晚自习还有十分钟,夏暖蹲守在围栏前的大树后面,没过一会儿一道身影闪了过来,正准备翻栏杆逃出学校。
“吴耀,说好的上一个星期晚自习,你这是做什么?”
夏暖从树后走出来,一个箭步拽住吴耀后衣领。
吴耀听到夏暖的声音,满脸懊悔,不应该选这里翻的。
“夏圣母,你给老子松开。”
吴耀,夏暖班级的学生,今年刚上高二,是夏暖从高一带起的,也是夏暖工作第一年带的学生。
大概有人会说没见过这般目无尊长的学生,对老师态度如此恶劣。
夏暖闻言松开了吴耀的后领,平静地说道:“是谁三天前要打赌,又是谁输了,又是谁说谁不履行赌约谁孙子?你说呢?孙子。”
“夏圣母,你别蹬鼻子上脸。我不打女人。”
吴耀一米八的个子笔挺得站在一米六二的夏暖面前,不耐烦地指着夏暖的脸。
一年前的夏暖还会害怕,现在已经完全无感。
夏暖面无表情,心如止水地看着吴耀气急败坏的样子。
“夏圣母,班里有那么多学生,为什么你老来烦老子,整整一年了,你不腻吗?”
没错,夏暖与吴耀玩这个猫捉老鼠的游戏已经玩了一年了。
在夏暖一年的管理下,班级分为四类人,一类是在夏暖一年的悉心教导下走向正途的学生,一类是坚决一意孤行一条路走到黑的,还有一类是两边倒的,最后一类就是吴耀。
在当老师之前,夏暖总是认为自己可以对每位学生做到一视同仁的,可是她发现做不到,她的精力时间以及她对学生的关爱,不可能等分成50份给予每个学生,就比如眼前的吴耀。
可为什么偏偏是他?这一年夏暖将班上所有学生的家庭背景都调查了一边,而吴耀最像阿战,不过他远比阿战要幸福很多。
“等你考上大学那天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呵,你觉得老子这样子能考上大学?”
吴耀讥讽道。
“只要努力有什么不可能?”
眼前这个女人还是像他们刚见面时一样的傻,自以为是地将他当成孩子,用对孩子的方式哄骗他学习,现在仍然记得当时她的傻样,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对他说:“没有用心都能考这样,努力一下,说不定你就是下一个数学家!”
吴耀讨厌夏暖用这样满怀期待的眼神望向自己,都一年了,为什么她还不失望?
吴耀觉得夏暖还是不同的,因为她比其他老师更加愚蠢,她竟然妄想能改变他,将他塑造成知书达礼,尊爱师长的三好学生。
踩着晚自习开始的铃声,吴耀被夏暖拉进了自习教室。
自习教室里有好几个空位,是那些第二类学生,面对这个情景,夏暖早就习惯,这已经算好的,在最开始的时候,只有一半人留在教室,并且都不是在学习。
夏暖也没想着一朝一夕能改变什么,她只是照阿战说得能帮一个是一个。
吴耀抖着腿,不时碰撞桌子发出巨大声响,一会儿又重重的摔书。
坐在第一排的何薇不断向夏暖传来求救的目光。
何薇,班上学习成绩最好的学生,也是夏暖最早收服的学生,简直就是夏暖的铁杆迷妹。
夏暖知道吴耀这暴脾气,定然不可能安生,留他在自习教室必然会影响其他学生学习。
夏暖走到吴耀跟前,小声说道:“出来。”
吴耀一脸这可是你叫我出去的嘚瑟表情,跟着夏暖出了教室。
“你能不能安静地学习?”
“不能。”
夏暖有些心力交瘁,吴耀肯定不能在班级自习了,但是自己离开班级,班级没人监督,以学生原本不高的自觉性来看肯定乱套。
夏暖突然想到一人,虽然这个人很讨厌,但是他谈到学生的眼神和阿战是一样的,一样的热爱,满怀希冀。
夏暖翻开通讯里,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拨通了顾湛的号码。
“我的天,我没看错吧?夏老师还会主动找我?什么事?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夏暖还没说话,电话那头就传来极其夸张的声音。
“你现在有空吗?可以帮我带一下晚自习吗?”
夏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进入主题。
“有空,但是我有什么好处吗?”
顾湛似乎也摸清楚夏暖的脾性,也不拖泥带水。
“你不是说你很热爱教育事业吗?你还要好处?”
夏暖不回答,反问道。
“当然要好处啦,我这是帮你的忙,我是喜欢教育孩子,那我完全可以在另一个班级管理晚自习啊。”
顾湛理直气壮地说着。
“你想要什么?”
夏暖直截了当问着。
“夏老师果然爽快,这周结束就是国庆节,夏老师预留一天时间给我,可否?”
“你要做什么?”
“夏老师,我好歹也是一名人民教师,我能对你做什么?”
见电话那头迟迟没有回应,顾湛再次信誓旦旦说道:“夏老师,我以我的人格担保,不会让你做什么伤天害理,有违良心的事情。”
“好,那这一周的晚自习你都承包了。”
“成交。”
这声成交似乎不单是从手机里传来,更好像是从身后,夏暖转过身,便看到顾湛一手插兜一手拿着手机朝自己晃悠,脚步轻快地朝她走来。
站在夏暖身侧的吴耀将夏暖打电话开始的每一幕都看得真切,冰山美人夏圣母在通话中流露出许多神情,这些神情好像还是在高一时看到过。
至于后来,夏圣母越来越习惯吴耀的操作便没有这些情绪外露出来了。
在夏暖打电话的时候,一旁的吴耀就十分好奇电话那头是谁?
看着朝夏暖走近的顾湛,吴耀皱起眉头,他对这个老师有印象,是新来的英语老师。
他看见顾湛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和夏圣母是一类人,这位顾老师的第一节课可是让他印象深刻呢?
第一节英语课,上来发一套全选择的英语试卷,一共50题,一题一解的那种,这原本没什么,新老师为了摸底,总是会出一份试卷的,可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大吃一惊,顾湛说:“限时10分钟,我猜你们大部分人应该都是蒙选项,今个就拿这个测测运势,看看谁能蒙个最高分。”
“我这服务够到位吧?随叫随到。”
顾湛微微俯身,平视着夏暖的双眸,朝她挑了眉。
吴耀原本锁紧的眉头此刻更是拧在了一块,他这么大一个活人是看不见吗?吴耀看着完全忽视他的两人,心中憋闷,他香岗中学扛把子何时受过这样的冷遇。
“你怎么还在学校?”
夏暖也没想到吴耀竟然从办公室出来,他只是任课老师,这个点应该已经回家了才对。
“因为我对教育事业爱的深沉啊。”
夏暖翻了白眼,感觉自己又问了一个白痴问题,“收拾书包,跟我到办公室。”
夏暖朝着吴耀说道。
吴耀一屁股坐在夏暖的办公椅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搭在把手上,翘着二郎腿,恣意说道:“夏圣母,他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