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元钱
下午回家时路过东方红小学,正好放学时间,靠站停下一辆公交车,门刚打开,几个孩子斜挎着书包就冲了上去,最后面一个小孩踌躇了瞬间,突然转身对我说:“叔叔,借我一元钱好吗?”微怔了一下,哦,那好吧,口袋里正好一块零钱。
让我惊异的是,转回头司机师傅还没有开走车,不知道他等的是孩子还是一元钱。车内有几个大人带着孩子看着我,我突然想,他们会不会帮助这个可怜的小孩?
这一元钱,对我而言,无足轻重,但是对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他可能就得走回家了。随着物价飞涨,我不清楚现在的小学生身上有多少零用钱。记得小时候,我不怎么乱花钱,好像就五块左右吧。
四年级期末考试完,要放暑假了,交一元钱的试卷费,五毛、一毛、一毛、一毛,还有绿色的二毛钱,整整五个人才凑齐。
我妈说她有一次早上从学校往家走,一小姑娘拦着借手机,要给她母亲打电话,结果打了两遍没打通,塞她手里掉头就走,连声谢谢都没说。
新华书店门口有个老头,算不上破,算不上脏,成天趴在地上吹喇叭,也可能是唢呐,光着一双脚,好像腿有病不能走路,很容易让人想到赤脚大仙和铁拐李,可惜都没他瘦。有时他还挪地方呢,我没逮着他是爬过去还是走过去的,总之,没几个人理他。
小时候,世纪商厦楼下卧过一个糟老头儿,给他扔过两毛钱。
初一那会儿,听楼上晨练的老头老太说,公园里有个野孩子,每天天蒙蒙亮就唱歌,还挺好听的。后来我也见过他一次,蓬头垢面,破衣烂衫,正走过一个水果摊,嘴里大声咕哝着,还是普通话:“好吃得都让浪费了。”
中街上见过一个中年人,光着腚在地上爬,人群躲得老远,不知道他要爬到哪里去。
还有一个独臂人,摇着轮椅唱歌,打把红伞晴天遮阳雨天避雨,肩膀里斜夹着话筒,我仔细听过,感觉比我们这些经常出入KTV的学生唱得好。
东湖门口有一次搭了戏台,旁边广告上说某某得了白血病,他几个同学在台上唱歌号召市民募捐呢,两个男生饱含热泪吼得嗓子都哑了,一女孩拿着话筒哭着大声讲那个悲剧家庭,还有一女孩在旁边不停地啜泣。那时我太小,也没有记下他们是几中的。
小时候在肖金过会时,集市上有个疯女人一丝不挂,从南头晃悠到北街,据说她精神上有病,被家人赶出了家。
以前在南苑百佳前门那里,有个小姑娘坐在地上靠着墙不停地摇啊摇啊,朋友还给她买过烤火腿,后来发现一到六点,她妈妈就来把她接走了。
很多城市悄然间形成过或依然存在各种丐帮,按地划界,出没在地铁、商业街、菜市场、超市门口、车站、机场、酒吧等各界人流会杂区,或自残或卖艺或挂牌或裸躺无奇不有,甚而有人贩子从外地拐来小孩后故意弄残,然后骗取行人良知。这些人躺在报纸上是乞丐,站起来换件衣裳就变身小偷,白天里贼眉鼠眼,到了晚上溜进黑巷子伺机抢单。
有乞丐头子勒令一群拐来的小孩出去偷出去要,回来后交不够动辄暴打,或者干脆将胳膊腿弄残,都不致命。说起来其实很像小说电影的情节,但这个真的存在。
有些大城市的铁道管理部门就关于是否允许乞丐出入的问题开过多次会议,甚至向当地政府反映过,但至今也没有定论。
农民工外出打工,为了抢生意,以家乡拉帮结派,深圳、上海、厦门等地有些暗地里分为四川帮、东北帮、山东帮......部分年轻人经不住诱惑,加上贫困逼迫,家有父母有弟弟妹妹,被人骗上传销、贩毒、黑帮、赌博、卖身、拉票、拐卖妇女儿童、盗窃、抢劫、杀人一系列不归之路。等到发现被骗,畏罪,贪财,无奈,饥寒,迷惘,于是一不做二不休,越陷越深。这其中很多是有交集的,还有是连贯的。因为太穷了所以赌,赌赢了还想赢,结果输光了身家就去抢,抢失败了一个冲动也许就杀了人......善与恶,其实也就在一念之间。很普通的盗窃案可能一刹那之间就上升为杀人血案。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一元钱,仍是金钱。金钱是罪恶的根源,却是生存的必需品。
一元钱,两元钱,五元钱,......什么叫“元”?“元”是根本,是起始,是善。所谓:人之初,性本善。
最后,忘了对那小孩说:“别叫‘叔叔’,叫‘哥哥’。”
六月二十六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