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呼啸的肆虐着,鹅毛般的大雪四处飘扬,夜色沉沉,漆黑如墨,寂静如死,偶尔一两枝枯枝禁不住厚重的雪压咔嚓一声断裂下来。
吱呀一声,破旧的门扉被从外面被推开,大汉冲着双手呵了口气,扯了扯衣领口,朝着角落一处桌子上落下。
掌柜从柜台急忙跑出来,一把关上了破旧的门扉,地上洒落了几片雪花,瞬间在地上融化成一滩水。
“客官慢坐,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小客栈不大,屋子正中间放着一个火炉将整个大堂照的红亮,狂风从门缝中肆无忌惮的往屋里钻发出呜呜的声音,幸好有这一方火炉,屋子里异常暖和。大堂内只有五张桌子,却全都坐满了,大汉坐在最里面的一个角落里,明暗的火光隐藏了一半的身躯。离大汉最近的左边离炉子最近处,坐了两个年轻的少年和一个少女,衣着干净,将配剑放在桌面上。再左边坐着一个头发胡子花白身材矮小的老头,慢慢悠悠的喝着一壶酒。另两张桌子,一张在门口左侧,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婆婆把玩着手上的一条蛇。右边两个少女,头戴繁重的银饰,将脸掩在一块纱布后面。
掌柜早已见怪不怪,手上拿着一本册子一支笔,提着一壶刚烫好的酒为大汉倒上。“天气太冷,先喝口热酒暖暖身子,客官想要吃点什么?”掌柜是个小老头,满脸殷勤,满脸褶子年纪估摸已过半百。
大汉呵呵笑了下,骂骂咧咧外面的怪天气,叫了两斤牛肉,问了句,“掌柜估计没房了吧?”
掌柜脸色稍稍有些尴尬,“说来也是怪事,小店今年却是空的很。客官请放心入住。”
大汉脸色迟疑,轻轻咦了声。“真是奇怪,华山论剑在即,今年的人都上哪儿风流快活了。也好,也好。”言罢笑了起来。
呵呵,从门口处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笑声,“壮士笑的诡异,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为之?”声音利尖,好像猫爪子不停的抓着铁片让人心头发悚,要说诡异,恐怕没人比他更诡异了。这声音正是来自于门口魁梧的老太婆。
大汉目光向老太婆投来,老太婆左半面脸上呈现一股青色,身材虽魁梧可后背却有一个大大的驼,简直是恶鬼罗刹丑陋至极。
“居然是孟婆大驾,失敬失敬。”大汉朗声道。三个年轻人听闻肩头微微晃了晃。“只是在下不知孟婆言下何意?”
孟婆呵呵冷笑了两下,笑声尖利令人心头发麻,“五大三粗的汉子,酸不酸。”明显晃的讽刺,大汉脸上倒也不尴尬。“崆峒掌门崆峒剑李天生被人杀死,可巧武当玄真子武凌风也离奇死了,你难道没听人说?”孟婆这话倒也不是问句。
“技不如人,死就死了。”大汉淡淡吐出。
“话是不错,当今武林能杀掉这两人的也不多吧。今天在这里还没死的,老婆子猜,肯定不是运气好了。”
大汉环视了四周,临桌上的三个年轻人脸上微微有些愠色,那两个服饰怪异的苗疆女子依旧自顾自的吃着点心,只有隐在黑暗中的老头看不清表情。
“老掌柜,不知道你晓是不晓得你这店里为何人丁这么少?”孟婆将话头转向了掌柜。
掌柜倒是不惊不惧,笑呵呵慢悠悠的道,“小老儿倒是听说了些,最近江湖上出了些事端,不知是何人,将赶来参加华山论剑的英雄都杀害了。”掌柜顿了顿,“我说这人分明是与小老儿过不去,没有了这些个英雄,小老儿客店犯愁啊。”
“老婆子却要说,莫大侠,杀的好。”孟婆突然端起一杯酒遥指大汉又一饮而尽。
莫大侠,漠北狂生莫不同,到底何处不同,谁也不知。听孟婆此言,在座各人无不一震。漠北狂生的名号,早已响彻云霄,混江湖的又有几人不晓。
忽然近桌的女子再也按捺不住,跳将起来,拔剑刺向莫不同,莫不同只是端坐不动,右手微抬,当的一声,女子的剑不知撞上了什么,再也不能前进半分。莫不同抬手一掀,女子重重后退几步跌了回去,旁边两个男子连忙站起身去扶女子。
女子气极,叫道,“两位师兄,我们三人合力,一起击杀了这狗贼为师傅报仇。”女子咬紧牙根,仿佛每一个字都要将莫不同撕碎。三人持剑又扑了过去将莫不同围了起来。莫不同微微皱眉,三人站位,却也不是胡来,女子持剑立于正东位置,从右往左,三人分别站定西北方和西南方,这分明就是武当三才剑阵。
“哈哈哈,”又是孟婆尖利刺耳的笑声,“看样子莫大侠仇敌还不少,老头子,既然有人助咱,难不成你还要我这老婆子出手不成。”这话却不是对莫不同说的。
角落里一直不声不响的老头转过身来,却也似尖嘴猴腮,丑陋至极的模样。孟婆阎王,莫不同自然是听过这两个名号的。
“哈哈哈,”莫不同将桌上的一壶酒一饮而尽,大笑道,“有人将莫某诓骗至此,看来是想至莫某于死地了。只是莫某想要死个明白,莫某与诸位无冤无仇为何要杀莫某,还有不知是哪位引诱莫某至此?”言罢莫不同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条放在桌上,众人又是一震,纸条上写着,三十年前之事,山南客店自见分晓。
老掌柜搬了条长凳,隔开了女子和莫不同之间,就好像这条小小长凳两人便无法逾越了。
老掌柜表情有些严肃,甚至于有些愠怒,“众位英雄,小店本是华山论剑中立之地,不起兵戈,若是诸位英雄非要大动拳脚,小老儿还请诸位于门外厮杀个痛快。”
突然阎王身形一动,从角落里跳出,竟是身形极快,五指箕张,电光火石间已近人圈,却不是冲着莫不同而是直取老掌柜。老掌柜似是无事一般依旧安坐于长凳上。
三人一惊,纷纷纵剑护向老柜掌。少女身形一滞,前路竟真被老掌柜阻挡,身形慢下了半拍,后两人因少女未至,剑招也慢下一分,三才剑阵就竟这样破了开去,等至阎王到时,三人竟还未来的及挥剑斩下。千钧一发之际,莫不同从袖中躺出一枝短箭激射而中,扫中了阎王的铁爪,铁爪在老掌柜颈间停滞了半刻,莫不同欺身上前,另一支短箭刺向阎王爪心,阎王向后一退,避开这一箭,足尖一点又坐回了角落黑暗中。这一变化,只是片刻之间。
“死老头子,谁让你对那老头子下手。”孟婆语气有些愠怒,阎王暗暗叹下一口气,眼神只是盯着老掌柜一举一动。孟婆话多,阎王哑舌,江湖上人尽皆知。
三才阵被破,少女三人只道是偶然,却也不离去,只是这么围着莫不同。
“只是有人托老婆子杀了莫大侠。”孟婆也拿出一张纸条,山南客店,刺杀莫生。江湖上的交易,自然少不了一些银钱了。
江湖上行走,哪有没有三两仇家的,只是这人能请动孟婆阎王也必有些来头,莫不同没有深究,将目光转向少女。
少女妙目圆瞪,怒视着莫不同,说道,“狗贼,我们乃武当门下,家师玄真子是不是你所杀?”
莫不同只觉得天大的冤枉,看来这个要杀他的人确定费了些心思。“姑娘已是如此认为,莫某再说什么姑娘也是难信了。”
老掌柜嘘了一口气,好歹是保住了自己这家小店。
“诸位客官,不如听小老儿一言。”老掌柜起身望了众人一眼,到现在为止只有那两个苗疆女子未有动静。
“小老儿世家于此开店,论剑之会,三十年一次,这也是小老儿第二遭领会。”老掌柜冲少女一揖作下,“女侠可是武当玄真子之女武思雨。”少女点点头。
“玄真子死于蹊跷,传说全身上下无一处伤口,只有眉心一点红疮,深入脑膸。”言至此处武思雨恨恨咬牙,怒视莫不同一眼。“而最近也有许多武林英雄死于同一死法,江湖之上除三十年前那人,眼下恐怕只有莫大侠的银枪有此威力。”
莫不同不由的吃了一惊,细细打量了一下老掌柜。孟婆轻轻咦了一声,开口笑道,“老掌柜倒有些见识,既然莫大侠为寻三十年之事而来,那老婆子便让你死个明白。”
华山论剑每三十年举办一次,旨在以武会友,标榜江湖武术。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一盛会已全然变了味道,江湖人纷纷为争第一的虚名踏上征途,直至上一次论剑,已至不可收拾的地步。
上一次论剑,在论剑开始之前江湖武林已死杀过半,到最后时竟无一人能参此比试,也就没有了天下第一这一说。名动江湖的书生铁如海在山腰遭人劫杀,最后不敌众人,于论剑之夜失踪。
“不错,”老掌柜接嘴道,“诸位大侠可知当晚劫杀铁如海的可是何人?”
“呵呵。当真是名门正派江湖豪杰,当晚华山腰上那二三十号人全是五大门派英雄豪杰。”孟婆声如洪钟,声音似笑似讥,让人心头发颤。“莫大侠不知当晚可否有你?”
莫不同还未出声武思雨先跳将起来,“贼婆子休的胡说,我爹爹可不是这样的人。”
“哈哈,三十年前,你爹爹还是一个小娃子呢。”孟婆也不恼怒。
三十年前那一夜却也是谈者色变,论剑盛会惊变,只有铁如海提一把寒铁剑持一支判官笔上得山来。
午夜风啸,夜也是黑的离奇,忽然一众人等将铁如海围了水泄不通,这一众人等仿佛约定好了似的,全黑巾罩面加上黑夜却也一个都辨不出面目。
来人不由分手便是动手,个个却是武功高手,从武功路数,铁如海依稀辨出了有少林,武当,崆峒,华山,天山等派,铁如海气昏了头,怒火烧到额眉,大开了杀戒,那一夜,只砍的寒铁宝铁生生震裂,判官笔寸寸断碎,而终究是寡不敌众,从此便消失无踪不知死活。
“胡说,我与铁大哥情同手足,怎能出手加害。”莫不同猛拍桌面,只震的桌面杯盏跳动酒水溅洒。
“情同手足,那不知当晚莫大侠去往了何处?老婆子可是听说,莫大侠可是与铁大侠一起上的华山。”
“死老婆子,你要是再敢胡说老子杀了你。”莫不同震怒,一柄银枪从袍子里头飞出,莫不同飞身跳起握住枪尾向孟婆刺去。
孟婆却不慌不忙,不躲也不闪,接道,“老婆子受人所托一则杀了莫大侠,二则调查此事。老婆子先前不知此人是谁,现在却是知晓了。”话语刚毕,莫不同的枪尖停在了孟婆喉间半分处。
“此人除了铁如海铁大侠还能有谁。”孟婆呵呵一笑,“怕是连最亲近的兄弟也出卖,哪能不恨。”
“快说,铁大哥现今何处?”莫不同叫道。
“老婆子先前不知,这会可是知道了。”孟婆眼珠子滴溜一转,环视四周。突然不知何处哐啷一声茶盏破碎声传来,孟婆啊的一声猛的跳将起来,疯了一般将手中的毒蛇往莫不同脸上一扔,从腰间摸出一柄窄月弯刀猛的往莫不同身上刺去。
莫不同一抬手,手中银枪挑开了毒蛇。孟婆弯刀已至面门,莫不同急急后退一步侧身闪躲,刀刃从鬓角划落划落莫不同几缕青丝。孟婆弯刀刀刃回转,又向莫不同劲脖割来。没想到孟婆体型魁梧身手却这般迅疾灵敏。
莫不同长枪回护,叮的一声撞在了孟婆弯刀上,飞身一脚踹上了孟婆下胁。此时的孟婆好像不知痛疼一般,不避不闪硬生生接下这一脚。
孟婆弯刀越舞越快,竟似毫无章法的割向莫不同周身要害。莫不同连连闪避,银枪适合远战,孟婆弯刀占了优势,近身搏斗下莫不同肩头臂膀多出了好多伤口,伤口窄且深,鲜血涓涓流出。
孟婆好似不知疲惫了一般,整个身子旋转成一只陀螺,刀刃对向,将莫不同笼罩于利刃之下。莫不同只是将长枪横在胸口,护住要害,以袖中短箭近身对敌,瞧准了空档,一箭刺在了孟婆胸口。
以平素实力来看,孟婆虽是前辈,却不是莫不同的对手,而今日此番打斗却不是平时常用的招数,似乎要比平常勇猛三分。
孟婆负伤却仍是不退,弯刀再进,却是不要命的打法。莫不同袖箭格开弯刀,一脚将孟婆踹飞出去。阎王见势不妙,跳将起来接住了孟婆,刚一落地,谁知孟婆反手一掌劈在了阎王心口,转身点足,挥刀兜头向莫不同劈去。这时动作全没有了先前的迅速,莫不同轻松避过,又是一脚,将孟婆踹飞出去。哐啷一声,孟婆砸在桌子上,良久,再也没有动弹了。
阎王大吃一惊跑过去一看,孟婆眼耳口鼻全都渗出的血迹,全然不是被莫不同用脚踢伤,阎王小心查看孟婆周身伤痕,看伤势显然是被毒死的。阎王环视一周目光定在了桌子角落那两位苗疆女子的身上。
莫不同也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妙,转头对那苗疆女子说,“孟婆是你们所杀。”
“受人钱财,替人消灾。”那女子轻轻说道,“是孟婆前辈得罪了别人,我姐妹只是受雇于人,替人消灾而已。”言罢,两姐妹相扶而起,欲转身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