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颜(十七)折磨

火苗2.jpg

临近傍晚的时候,兄弟二人才回来。“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晚啊?”那妇人关切地问。“娘,我俩儿在林子里挖了个陷坑,先诱那头咬死阿黄的熊掉了进去,然后我们用箭射死了它,又把它拖了出来,以后它就不能再伤人了。”大虎说道。二虎说:“娘,你不知道那头熊有多重,我们兄弟俩使了全身的劲儿才把它从坑里拉出来,但是它实在是太重了,我们弄不回来,天又黑了,就只好把它挖个坑埋了。”那妇人说道:“唉,我还忘了跟你们说,能不伤害它就不要伤害它。”“娘,我们不想杀它,可是我们要在这林子里打猎,它一出来就要我们的命,上次是阿黄救了我们,我们不杀了它,它还会继续伤人。”

那妇人听了便不再说话,她转过来头问了火苗的年龄,然后对那两兄弟说:“大虎、二虎来见过姐姐。”两人都是又惊又喜,对火苗说道:“姐姐好,原来你是位姐姐啊。”火苗转为本音柔声说道:“我叫火苗。”那妇人喜不自胜:“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啦。“大虎说:“好啊,我们有姐姐啦。”二虎道:“不知道姐姐你长什么样子啊?你这粘着胡子都看不出来啊。”火苗面露尴尬,那妇人说道:“你火苗姐姐被坏人下了毒,脸……,以后你们谁也不许再提看她容貌的事。”两兄弟都禁了声。那妇人又对火苗说:“在这儿没有外人,你不用再乔装了,以后用面纱就好啦。”火苗眼中含泪用力地点点头。大虎说道:“火苗姐姐,你放心,如果给我们遇到那下毒的人,我们一定给你报仇。”火苗说道:“我已经三年没见过他们了,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儿。”那妇人看火苗神情又转为悲苦,忙说道:“我今天很高兴,我去做几样小菜。”

吃饭的时候,火苗已经卸了男妆,戴上了面纱,她对那娘仨说道:“你们不要介意,我夹几样菜,坐在一旁吃。”那妇人说道:“没关系的,你随意就好。"吃完饭,火苗收拾了碗筷,那大婶在她的屋内又铺了一张小床给她睡。火苗心说:“三年了,我终于可以踏实地睡了。这三年,我失去了容貌,失去了健康,失去了恋人,都没有了。也好,一无所有,了无牵挂。那妇人见她出神,从箱子里翻出几本医书给她,说道:“这个是我爹爹留给我的,可是我资质有限,终究是看不懂,我那两个孩子对看书也不感兴趣,你拿去看吧,也许这上面能找到解你毒的方法。”火苗接过来看,见那几本医书上不但有字,还画得有图,说道:“谢谢大婶。”“火苗啊,以后咱们是一家人,不用客气,今天不早了,早点歇了吧,明天再看。”“嗯,好。”那妇人待她休息了,便吹熄了灯。

火苗大部分的时间呆在家里,她每天帮着大婶儿做完家务以后就捧着树看。一年以后,她把几本书倒是全看完了,但是对于上面写的还是似懂非懂。她粗略知道,自己身上的毒需要用解毒的草药,但是上面好多种草药也不知道用哪种好,她就记下了书里的几种草药,然后跟着大虎、二虎到林子里找。每次采摘回来一种,她就兴高采烈,可是熬了来喝,不是没效,就是反而又加重了,有一次还险些丧了命。火苗重又燃起的希望又彻底熄灭了。那大婶儿看她这样,也只有从旁劝慰。

又过了三年,火苗已经渐渐忘了心里的痛和身上的病,天气好的时候,她就和大虎、二虎去林子里一块儿打猎。起初她只在林子里挖野菜,后来也学会了攀援陡壁,再后来也跟着大虎、二虎一样可以用箭猎捕动物了。

日子虽然过得平淡,但也不乏味。火苗越来越喜欢这里。那大婶看她情伤已经平复,便旁敲侧击地劝她离开这儿,她希望火苗出去有更多的选择,毕竟她还年轻,可是火苗明白她的心思,每次她一提,火苗即岔开了话题,那大婶也只好作罢。眼看着大虎、二虎已经成年,而火苗也只把他俩儿当弟弟看待,那大婶也只有摇头叹息。
有一天,那大婶儿郑重地把火苗叫到面前,慈爱地看着她说道:“火苗啊,你在这儿,已经呆了整整四年了,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已经二十四了。虽然像你这么大年纪的姑娘都已经出嫁了,但是你这么善良、纯朴,总会遇到一个对你好的人,但是前提是你得离开这儿啊,在这儿荒僻的地方,只我们一户人家,你却向来只把大虎、二虎当弟弟看,他们也一直把你当姐姐一般。我们娘仨儿是在这儿过惯了的,决计不会离开这儿的,我死也要埋在这片山林里,可是你想好了吗?你确定自己要在这儿呆一辈子吗?你还有家人,你都可以抛下他们不管吗?”火苗沉思了一会儿,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我都想好了,我决定要留在这片山林,不再出去了,外面的世界喧嚣,唯有这里宁静,我只有在这儿才能活得从容、快乐。”那妇人说道:“好吧,有得必有失,鱼与熊掌向来不可兼得,哪天啊你不想呆在这儿了,就跟大婶儿说,大婶不会怪你,记住你是自由的。”“谢谢您,大婶。”火苗满眼泪水。

十年弹指一挥间,大婶的身体是每况愈下,她已经卧病在床。火苗每日悉心照料她,可是也不见好转。大虎、二虎年近三十了,而火苗此年已经三十又四了,世事在她眼里早已淡去,她想余生便在这片山林里度过了。有一天傍晚,火苗正在厨房煮饭,听到大虎在外面喊:“姐,咱家来了两位客人,你多做点儿饭。”火苗应了一声,又多煮了两人的饭。不一会儿,火苗做好饭,招呼大虎、二虎来端。火苗低声问他们:“是什么客人啊,哪来的啊?”大虎说道:“下午的时候,我们打猎,经过我们挖的陷坑的时候,听到里面有声音,我们走近一看,坑里却是两个人。乍一看,他们衣衫破烂,头发凌乱,我们还以为是‘野人’呢。他们说路过这儿,掉进坑里了,我们就把他俩儿给拉上来了,看天色已晚,就请他们过来吃饭,先让他们在这儿住一晚,明早再让他们赶路。”二虎说:“看他们不像坏人啊,不过一个人的下巴可真够长的。”说着,他还用手比划了一下,火苗心里格登了一下,她忙问了那两人的年龄,大虎说道,两个都是中年人,听他们讲话,不是庄稼汉,倒像是做生意的或者跑江湖的。火苗心里隐约感到不妙。

她对大虎、二虎说,他们说的这两人很像给她下毒的人,他让两人端了饭,先陪他们吃,自己和大婶儿等会儿再吃,让他俩儿不要透露自己的姓名,凡事小心。那两兄弟听了连连点头。过了一会儿,火苗附在窗前,捅破窗纸往屋里细看。这一看不打紧,火苗顿时目瞪口呆,那正在吃饭的二人正是范老大和“长下巴。”火苗心说:“真是阴魂不散啊,居然找到这儿来了,好吧,既然来了,就得好好招待。于是她轻咳了一声,不一会儿大虎即从屋里走出来,问道:“姐,你看清了吗?是他们吗?""就是他们。”火苗眼睛像喷了火一样,“那我们怎么办?”火苗说道:“你先稳住他们,等明天再收拾他们。”然后她对大虎耳语了一番,大虎点点头又转身进了屋。火苗等他们四人回房间了,才出来先给那大婶儿喂了饭,然后她自己才吃了,全部收拾完了才合衣躺下。

第二天一早,火苗悄悄地跟在他们四人身后,只听大虎、二虎说道:“我们就送到这里了,两位客人慢走。”“谢谢你们兄弟盛情招待,实不相瞒,我们来这儿是要找一个姑娘,她今年应该有三十四岁了,眼睛很漂亮,睫毛很长,只是面容毁了,你们有没有见过她?”大虎、二虎还未答话,只见一只利箭“嗖”的一下,贴着他的左耳穿过,范老大吓得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是怎么回事?”他话音刚落,又一只利箭“嗖”的一下从他右耳旁穿过。范老大登时吓得瘫坐在地上。一旁的“长下巴”忙躲到了一棵树后。大虎说道:“这位大叔,你可有什么仇家啊?”“没……,我没跟谁结仇啊。”“这可就怪了。”大虎故意说道。

“你不是说这儿只有你们一家猎户吗?”范老大颤声问道。“是啊,就我们一家。”“是哪位英雄,请出来一见,有事儿好商量。”范老大高声说道。“有得商量吗?”火苗从他们身后走了出来,“范老大,你看看我是谁?”“火苗!”范老大和“长下巴”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他们简直不敢相信火苗竟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虽然火苗戴着面纱,又时隔这么多年,但她的声音,她那双眼睛,让他们仍一下就认了出来。“你……,你怎么在这儿?”“还不是拜你们所赐。”火苗冷冷地说。“火苗啊,你不知道,我和范老大找你找得有多辛苦,这十七年来……。”“闭嘴!”火苗打断了“长下巴”的话,“你们不是担心我的死活,只是担心我完不成任务而已。""火苗啊,你听我说……。”“你也闭嘴!本姑娘没心情听你们在这儿胡说,我从十七岁离家到现在已经整整十七年了,这些年来,你们知道我是怎么过得吗?范老大,你毁了我的容貌,毁了我的人生,我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哈哈哈哈。”火苗一阵大笑,这笑声却让范老大和“长下巴“直发毛,“让你的‘长生不老秘诀’见鬼去吧!大虎、二虎给我拿下!”“是,火苗姐。”两兄弟一拥而上,用绳子把他们给绑了。

“火苗,你……不要乱来啊。”“在这儿我说了算,大虎、二虎你们在埋阿黄的地方再挖个大坑,把这两个恶人也给埋了吧,反正他们说什么也不会给我解药的。我已经这把年纪了,青春也没了,也没有追求了,所以我也不稀罕你的解药了。”大虎、二虎便去挖坑。“对了,就让你们这么死了,太便宜你们啦。我呢,脸毁了,我看完了医书,试了好些草药想将我身上的毒祛除,没成想,反而又毒上加毒,唉,我这领悟能力实在太差。不如,你们也尝一尝这毒药的滋味儿。你们先坐着啊,我去帮给你们熬啊。火苗支了口锅,又去采来一些草药放到里面,然后又将随身水壶里的水倒进去,之后点燃了柴。不一会儿,锅里冒着热气,她看到锅里的水已经沸了,拿出两个碗来,盛了两碗,放在地上。“知道是你们来了,我特地从山下家中还带了锅和碗上来,怕你们口渴,你们不要辜负我的一片好意啊。”说完,火苗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她用手试了试温度,先端了一碗到范老大跟前说道:“范老大,我跟你不同,你当年是偷偷在我饭里下的毒,我做事光明磊落,我事先告诉你,这汤会让你中毒,够意思吧?”“别,火苗,有事好商量,我……。”火苗不等他说完,给他灌了进去。然后,她又端起另一碗,给“长下巴”也灌了进去。“哦,忘了告诉你们,这种毒呢,很快就会发作啦,我也给你们带来了镜子,你们待会也照一下。这些年,本姑娘悉心钻研医书,美容没学会,就学会毁容了。”火苗看时间差不多了,便丢了一面镜子在他俩中间,起初他们都不拿着看,后来竟开始争夺起来。火苗走到大虎、二虎挖的坑那儿,说道:“差不多就行了,不用挖那么深。”这时传来范老大和“长下巴”的鬼哭狼嚎,二虎问道:“姐,他俩喝了汤变成啥样了?”“千无古人,后无来者,人称'赛蛤蟆’。”“哈哈哈哈。”三人一阵大笑。

火苗走过来,看“长下巴”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得正哭得起劲呢,说道:“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也不怕人笑话。”她又看到范老大也是一脸的脓包,不由得大笑一声:“范老大,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这身,今天你也尝尝这滋味,怎么样,你现在是什么心情?哈哈哈哈。”“姐,坑挖好了。”那边传来二虎的声音。“好,你们都过来吧,来看一下姐的‘杰作’。”大虎、二虎看到他们的丑容笑得直不起腰。“我也算是医学界的一朵奇葩了,解毒的没学会,倒是学会了制毒啦。哈哈哈哈。不着急,我要好好欣赏一下。哦,对了,我在这儿山林里也学了不少东西呢,刚才那两箭射得怎么样?那只是我小露一手,现在让你们看看我的绝活。二虎你去树上摘几个野果来,姐让这两位远道儿来的客人开开眼。""好勒。”二虎不一会儿便用褂子兜来一些野果。火苗放了一颗在范老大头上,说道:“你可别乱动啊,不然,我的箭就不准了。”范老大吓得面如土灰,全身发抖,火苗认真地说道:“范老大,你身体可别晃,一晃我可就瞄不准了。”范老大吓得也说不出话了,只得闭上了眼睛。“嗖”地一下,箭从范老大头上飞过,火苗失望地说:“不好意思,范老大,刚才那个没射中,我这次一定瞄得准,范老大身体抖得跟筛糠似的。火苗皱眉说道:“我说范老大,你这样可不好了,别抖了啊,我保证这一箭即中,说着,又是”嗖“的一下,这一箭正好射中了野果,大虎、二虎拍手叫好,范老大却已然晕倒在地。“胆子这么小。哈哈哈哈。你要不要也见识一下本姑娘的箭法啊?”火苗转身问“长下巴”,“不……,不用了,火姑娘箭术高超,在……在下佩服。”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火苗踢醒了范老大,问道:“好了,不跟你们多说了,我还要回去照顾病人呢,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吗?""火苗,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别说这些没用的。”火苗厉声说道。“但是请你相信我,这一路,我们都在尽心竭力地保护你,为了找你,我们兄弟俩四处打听,光在这山林里都已经转悠了快一年了,我们都快成‘野人’了。”“是啊,火苗,范老大说得都是实话。””长下巴“也说道。“保护我?说得好听!我几次都险些丧了命,哪儿看到你们半点影子。找我?还不是想让我帮你们找‘长生不老的秘诀?”“我们那也是无能为力啊。”范老大辩解道。“好了,说点别的吧,这些我不想听。”“火苗,你真不能前功尽弃啊,‘神医镇’已经离此不远了,骑马也就十来天的行程了。”“这些都跟我没关系,我已经不需要你的解药了,你也不必再巧舌如簧了,让一切都结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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