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休息。晚上杨哥给我打电话,说是有几个外地工作的师兄弟来,他组了个兄弟局,让我一起过去热闹热闹。我本来不大想动,最近喝酒太频繁了。可是杨哥说师兄弟们都说好久没见我了,大家都说必须来。却不过情面只得去了。
地点设在秦总的私人会所里,七八个人一桌坐得满满的。好在大伙喝得比较斯文,不到十点就散了。
我刚要走,杨哥拉住我,急什么?你回家还不是一个人?我们再坐一会,我有事和你说。
硬拉着我到他专用的包厢,又开了一瓶红酒。秦总端了一个果盘进来,笑语盈盈,你们兄弟俩少喝点!先吃点水果解解酒。左手搭在杨哥肩上,少抽点烟!然后转身娉婷袅娜地出去了。
杨哥掏出一支中华自己点上。
我说,怎么吃独食呢?就算假装客气也要做下样子啊!
杨哥嘿嘿一笑,抽出一支丢给我,你不是不抽吗?
话虽如此,还是亲自给我点上烟。一时两个人都不说话,静静地抽烟。杨哥用右手食指轻轻敲击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心里却是一阵茫然。整个包厢只有空调发出的咝咝声。
杨哥突然开口,听你秦姐说许总对你可是情根深种呢。你对许总一点不感兴趣?
我呆呆想了一会,也不是不感兴趣,我只是不知道她喜欢我什么?论身高没有姚明高,论钱财没有撕葱富,论颜值没有彦祖帅。我到底有什么可吸引她的?
杨哥避而不答,又给我倒了杯酒,听说她的表姐夫和你是发小?
我怔了一下,对,一个大院里从小光屁股玩泥巴长大的兄弟!
杨哥意味深长地问,听说他身体不大好,这些年没少麻烦你吧?
我长叹一口气,把发小这些年的事说了一遍,遗传性鼻咽癌晚期,历经两次放疗,伽玛刀也上了。吞咽功能丧失,长期鼻饲,最近才做了胃瘘。一有个咳嗽感冒就往医院跑,一年之中住院时间倒比在家呆的时间长!
杨哥静静地抽烟听着,只是不时给我杯里添酒。杨哥突然插话,听许总说年前这波疫情你兄弟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我点了点头,肺部原本就有顽固炎症,羊了以后连续几天烧到42度,直接从急诊送呼吸重症科,住了二十多天都没有好转,不吸氧氧保在40左右吸氧氧保80左右,只能转入ICU,靠呼吸机来提高氧保吃营养液注射人体免疫球蛋白维持。
杨哥点点头,这些我知道!许总都和我说过!杨哥又说,听许总说后来是你出手,生生把大半个身子已经进到鬼门关的兄弟又拉了回来!
我仰头叹气,我没这么大本事!老天真要收一个人,谁也拦不住!
杨哥接着说,许总说后来她陪表姐到主任办公室,主任皱着眉说情况不乐观,现在也只是在勉强维持,至于能维持多久也不好说,能过一天算一天!家属要做好思想准备!从病人病情和家庭经济的角度考虑,出院回家或许是比较好的选择!当时她表姐就失声痛哭瘫倒在地上。从主任办公室出来后,两人抱头痛哭。
我接过话头,后来许总给我打电话,说表姐夫不行了,表姐也快垮掉了,问我怎么办?我赶过去时,发小老婆正倚在许总身上痛哭,许总也在不停揩眼泪。一见到我,发小老婆不管不顾又趴在我肩头大哭,大伯,救救你的兄弟!这个家不能没有他!我让许总扶住发小老婆,你先冷静!我先去找主任了解一下情况!刚转身,手被发小老婆拉住,大伯!我老公交待过我,如果他到了面临最后选择那一天,他要你替他做最后决定!不管怎么选,他决不会怪你!而且要我无条件听你的!大伯,只要有一丝希望你尽力过了,那怕最后倾家荡产我也无怨无悔!我心里一片苍凉,只是木木地点了点头,交待许总,照顾好你姐!到了主任办公室,他似乎也在等我,隔着办公桌递给我一支烟。两个便靠着大玻璃窗抽起来。学长先开口,老弟,我已经尽力了,奈何人难胜天。认命吧!你为兄弟也尽力了,你不必愧疚!我发狠地抽着烟,真的没希望了?学长摊开双手,学识浅薄,能力有限,惭愧惭愧!我咬牙继续问,学长你别这么说!我最后问一句,还有没有希望?!学长似乎不敢看我的眼睛,希望吗?嗯…我狂喜,大力抓住学长的肩头,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就不能放弃!只要你肯帮我,最后那怕是人财两空,我也决不会怪学长半个字!学长嗫嚅地说,惟一的办法就是全换上进口药!他因为长期治疗,国产同类药在体内应该早就耐药了!只能用这方法搏一搏了!只是这费用…我打断学长的话,这不是学长你考虑的问题!把所有的药全部换上!学长一拍桌子,搏TMD一把!
杨哥追问了一句,后来呢?
我长叹了一口气,赌赢了!
杨哥拍了拍我的肩膀,敢担当,够兄弟!
我摇摇头,狗屎运而已!我也害怕呀!救回来一切都好说!救不回呢?人没了,钱又花了!上有老下有小的,以后的生活怎么办?这小子太不是东西了!把这么大的雷让我顶着!偏偏我又不能不管!
杨哥盯着我说,你可以不管的!
我愣了一下,摇摇头,不可能!君若视我为己心,我必视君如己命!不敢轻言放弃。
两人举杯一饮而尽。
突然有一双手搭在我的肩头,我一扭头,发现许总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我身后。
许总幽幽地对我说,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就凭你这样对我表姐夫!现在你应该知道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