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一个多月,也就是三月的二十一号,就是我们家小孩的两周岁生日。对于数字的记忆,向来是我的短处,除了能记住我的生日,还有有限的几个不得不记住的数字,其余的好像是没有了。
可唯独这个日子,什么时候,不知不觉地却像是用刀刻似的,写在我心里。还有,还有他出生的雨后的那个夜晚,我也忘不了;明亮的月光下,深蓝的天空中徜徉着大朵大朵雪白的云,圆月、蓝天、白云,此时人间仿佛变成了仙境,整个是天降祥瑞的征兆。
时间过去将近两年了,快两岁的小孩儿一定有可圈可点的优点,比如他的相貌,他的心智,还有他骨子里的那一点点的“坏”。
最近一段时间,爸爸修剪后油黑的小短头发,上身紧箍着的军绿小棉袄,再加上一双小耐克运动鞋,已经有了股子小小男子汉的味道;黑白分明的双眸,似是一池清水,你能看穿他,他也能看清你。眼睫毛一根根地立着,像是爱装扮的姑娘从美容店里买回来的一对。大多数时候,人们常把假的比作真,才能体现假的更像是真的;可有时候,非得把真的比做假的,才更能够证明真的是真的。
小脸光滑得白白嫩嫩的,一掐仿佛能沁出细水来,美中不足的就是口中几颗歪斜的小板牙,懒散的就像早起排队无精打采要进幼儿园的儿童。
这时候的小孩们和羊羔、牛犊、狼崽、虎崽所有幼小的动物一样,一切都是可爱的。可也在小小的心灵中,已经有了好恶的评判。
姥姥因为爱唠叨的缘故,成为他心目中最大的敌人。不用她喂饭,不让她抱一抱,就算是眼看着他要摔倒喽,想扶一扶,他也伸手阻止,气得姥姥哭笑不得。
我则沾了放纵的光,成了他眼中的红人。想吃什么,吃吧!别让爸爸妈妈知道;想动什么,动吧!别让爸爸妈妈看到。进进出出鞍前马后的,我是他唯一指定的人选。
他也给予我最大的回报。
知道我有抽烟的喜好,每次到我屋里来,第一找的就是香烟。抽出一根插进我嘴里,拿起打火机点烟。可是因为力气太小,没有一次能成功。烟灰缸也是他关注的焦点,只要有一点点的烟头、烟灰,他发现了,立即去倒,而且倒得是干干净净。
因为看见过我吃药,只要看到药瓶、药片,就往我口袋里塞,也不管是不是我吃的药。姥姥治心率毛病的,也给我;谁跟他夺,就哭。这是他对我最大的照顾,我的兜里经常塞满了药瓶、药片、打火机……
我们家里他最喜欢的二号人物,就是小姨。一天里不知去她屋里多少趟,乐此不疲。这让我大惑不解,按说她没付出什么劳动,态度上也带搭不理。比起姥姥的用心与付出,差距是悬殊的。可小孩就是不领情。原因呢,说不清。不光是这,这世上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多着呢!
除了玩具枪和遥控汽车,我们家小孩还喜欢按电动开关拿钥匙开各种锁,大门的、汽车的、电动自行车的,而且那一把钥匙开那一把锁,绝不会拿错。这让我想到,男人的动手能力以及对机械的偏好,很小的时候就区分开了。
坏事也做过不少,把刚喝了几口的牛奶倒在沙发上,装在垃圾桶里的垃圾乱扔一地,吃火锅的时候,把擦过嘴的餐巾纸丢进火锅里……一边干坏事,一边盯着你坏笑。
他能说的话还不多。过年之前,妈妈就教“过年好!姥姥姥爷过年好!”说着很拗口很费劲,我想起外国人学汉语来。中国人学说中国话都这么难受,我打心眼里心疼起他们来。
有几次回家,他看见我没上车,着急忙慌地要下车,想把我拉进车里。没有大人们虚情假意的表演成分,我被深深地感动了。想想帝王们在起事的时候,承诺胜利后和弟兄们共享天下,一定没有他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