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原就是个无赖。厚颜无耻,亳无下限,心里眼里只有‘钱利’二字。听到一分好处也捞不着,哪肯罢休,大喊道:“我不同意。踩着我成全你的好名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我也不跟你废话,一百两银子。少一个子也不行。”朱氏也随声附和:“对,一百两,少一个子也不行。”
郑钱也气笑了:“合着我给你赡养父母,还要给你掏钱?天下竟有这样的理?既如此,你自己养着吧。”
说完作势就要走,众人忙拦住他劝解。郑钱把脸扭向一边,着实气得不轻。
眼看局面乱成一团。这时侯,族长站出来主持局面发话了。话却是对郑钱说的:“论理,从没有女婿帮着养岳父岳母的道理。这也是你的一片好心。他两个又不肯又不领情。既如此,何必争执”话略一停顿,登时沉下脸来,浓眉倒竖,眼神凌厉,那张古板严肃的脸更显威严,声音也提高了许多:“我们张家湾历来村风严谨,父慈子孝。哪里出了你这样的败类。去年你父母双双病倒,差点病死。你不闻不问。是你妹子妹婿请医延药,你父母才能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如今他要帮你养你交母,这是大善大恩。你不承情反还敲诈勒索。这还得了!当着我们就这样,背后你不是要翻天?”呷了一口茶,像看老鼠似的看着张大和朱氏“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岂容尔等造次。”大喝一声“张大朱氏,给我跪下”!
张大本就是个窝里横的,在外面却是个软脚虾。最惧权势。听到族长喝斥,吓得脚一软跪了。朱氏也不情不愿地跪着。
族长的声音也越来越冷,威压摄人:“乌鸦反哺,羔羊跪乳!动物且然,况于人乎!百善孝为先!张大你忤逆不孝!六亲不认!无情无义!禽兽不如!枉为人子!朱氏你尖酸刻薄!大逆不道!不敬公婆!贪得无厌!品德败坏!你们两个的恶行是罄竹难书。你们两粒老鼠屎,弄脏了一锅汤,带累我张家湾的名声。我容忍尔等已久。只说给你们一次又一次改邪归正的机会。谁知你们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真当我不知道?真当没人敢辖治你们?”
那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者,有人说家法处置打三十大板子。又有一人冷冷的说:“这样的祸害还留着干什么?”于是,舆论一边倒。个个义愤填膺,都说要把他这个败类逐出家族,把他们一家子赶出张家湾。
这一下子,张大和朱氏两个彻底慌了。族长在村里乃至整个家族,说话都是最权威的。今日对他俩亳无情面的痛斥,在张家大家族里,他俩已成了过街老鼠,很长时间都得夹着尾巴做人。带着这样的名声被家族除名,被赶出村子。他一家子都将无立锥之地,无容身之所。会被整个时代抛弃。
张大只吓得两股战战,匍地求侥认错。又啪啪啪扇起自己耳光来,自己骂自己:“叫你猪油蒙了心,叫你不知好歹”。朱氏还在为自己辩解。众人最是厌恶朱氏。这张大原有三分坏。被她调唆得十分坏了。哪个愿意听她说话。族长轻飘飘一句:“叫你说话了吗?掌嘴!”早有素日就很看不惯朱氏的妇人,得了令如得了尚方宝剑。族长话音一落,她便站上前来“啪啪啪”连扇三个大耳光。那妇人原会些拳脚功夫,又干惯了粗活,手掌似蒲扇似的,几掌掴下去。朱氏的脸登时肿胀了起来。两边脸颊浮现了清晰可见的手掌印。朱氏吃了亏,方不敢言语了。那些平日与她有嫌隙的许多村民看着,着实解气。
族长便问张父:“你意下何为?”张大便知道了如今他一家的生杀大权全在他父亲手里。忙膝行过去,抱住他父亲的大腿,跪地痛哭,涕泗横流。一声一声地叫着“父亲”,只道:“儿子错了。求父亲开恩。”
父子天性。张父也被他哭得心烦意乱。张大以往种种恶行,族里早看不惯。是他去求了族长。张大对他忤逆不孝,恶语相向。看在孙子的面上,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孙子虽被朱氏教唆得与他不亲。但终究是他的孙子,是他的血脉。因此他向族长求情道:“族长,饶了这个畜生吧。”
族长等人也不过是假意发难。收了这个场,也是一并辖制他俩的意思。若是换作旁人,家计再艰难。断然不会让自己的父母让女婿接去养活。这时代最重孝道。没人愿意这样背一世的骂名,被人戳脊梁骨。族长等人也断然不会同意。可张大朱氏两个道德沦丧,臭名昭著。情况却又不相同。两个老人有人愿意领柄,却是求之不得了。于是,族长便虚张声势,又是一番训斥,几个长辈作好作歹。张大已伏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额头一面青肿。
族长冷眼看着地上的张大和朱氏道:“依我的意思,撵出去倒干净。念在你父亲为你求情的份上。暂且饶过,以观后效。你父母年迈,到了颐养天年的年岁。你们应该尽孝,尽心服伺才是做儿子儿媳的本份。如今你们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你们自己接去身边照顾。这最好不过。但只一条,吃穿用度不可苛待,更不许虐待侮骂,使老人受气。若我听到一点风声,但凡不好,任谁求情也无用。我张家不容不孝子孙。另一个就是你妹夫妹子接了去养活。你同意他提的条件。也可减轻你的负担。你们若担心父母在那边过的不好。这个大可放心。我和你几个伯父会时常查看。你们若是想念父母,便让你伯父捎话。两位老人愿意回来与你们小住一段时日也是可以的。”
张大如蔫了的茄子,气焰全消,再也不敢肆无忌惮的乱吼乱叫。只低头道:“既然他们愿意接去养活,父母也愿意。我自然遵从父母的意愿。”
族长冷笑道:“早如此,好多着呢。”命人奉上拟好的条约,一式三份。郑钱和张氏先画了押,接着是两位老人。张大和朱氏并他两个儿子一起按了手印。两个族长和几位长辈也在公证人处签字画押。一份族里收了。他两家一家一份。
族长冷冷的道:“此事已了。还有一事。你们从前对父母种种罪行,却不可轻饶。不如现办的好。省得有人学样,乱了规矩。”喝道“来人,请家法!”
即刻便有人抬了两条春凳放在祠堂中间。几个壮汉村妇一拥而上,把他两个按在春凳上。两个执板子的侍立一旁。族长一声:“行家法!打!”两个执板子的得令行刑。只听见“啪啪啪”重重的板子打在臀部的声音。张大朱氏两个顿时“哎哟哎哟”“啊啊啊”一阵鬼哭狼嚎,惨叫连连。
族长又叫了全村的男女老少一齐来围观。道:“如有同犯者,这就是你们的下场。”足足打了三十大板才停下。夫妻两个早已脸色惨白,大汗淋淋。连呻吟都带着颤音。臀部已是一面血肉模糊,不忍直视。朱大两个心中暗恨,却畏惧族长等人的威势,不敢发作。吞声忍气被抬了下去。见他两个打得稀巴烂,着实大快人心。与他两个交恶的无不幸灾乐祸。暗道:“活该!打得好!打死才解恨!”
告别众人,出了祠堂。郑钱一行人先去了他岳父家。张氏和她母亲一起把他们四个的衣服打包。那被子烂得不成样了,杨氏要带上。张氏执意不肯,道:“母亲,我那里什么都不缺。”杨氏只好又锁进柜子里。锁了门。一行人雇了牛车,出了张家湾,直奔县城而去。
到了县城。老两囗见到了女儿女婿的宅院,着实大吃一惊。张父感叹之余,也真心为女儿高兴。杨氏心里却有一些泛酸。女儿住这么好的房子,自己的儿子住的却是破旧的土砖房。
张氏毫无芥蒂,笑着携父母进了大厅。虽然已经出节。父母和侄子侄女却是第一次登门。张氏忙和杏仙两个摆了果盘糖饼炒货,请他四人坐了。放鞭炮挂红。给两个老人一人一个一两银子的红封。侄子侄女也同自己小孩一样,一人一百个铜钱。
张父见这么多钱,倒有些不好意思收了。杨氏说道“破费了,客气了,太多了”。嘴上这样说着,手却先伸过来接了。张父暗瞪了她一眼。杨氏只装没看见。
郑钱是真心实意给他们的。自然不会在意这些。见岳父岳母说要先瞧瞧宅院。忙领着他们几人到处瞧瞧。他岳母一面看一面不住的咋舌念佛。他岳父反倒沉着许多。院子里逛了一圈进屋子瞧了一遍。因楼上郑钱不方便,便由杏仙带他几个上楼看看。杏仙便在楼梯囗的鞋柜里拿了棉拖鞋给几人换上。几人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鞋子,穿上又方便又软和。
杏仙领着几人上了木质楼梯,杏仙走在前面,一面叫他们小心脚下,一面介绍楼上布局:“楼上有三间主卧,一间次卧,一间储物室,一间书房和大客厅。”一间一间的看过,杨氏到了储物室门囗要进去瞧瞧。杏仙只得拿钥匙开了锁。只见两面墙都立着高大的柜子。柜子里满满的都是各色布匹,各色被褥有十几二十床。竟占了一半的木柜。杨氏惊得眼神都变了。
锁了门,杏仙领着几人下了楼。领到一楼的一间小客厅里。只见这个房间,只挨墙立着一个多宝柜,一张矮茶几。靠窗一张小小的罗汉床。屋子中间摆着一张小方桌,围着八张杉木椅。这桌子与别的桌子也不一样,居然罩了褐色的桌布。四个角处开了岔口子。上面又是一个单独的桌面扣在上面。
杏仙忙请她外祖父外祖母围着坐了。几个人坐了,这才发现了其中的乾坤。原来桌子底下放了一盆炭火。炭火上架了个四方脚踏。桌布罩住了火热不让扩散。坐着把桌布搭在腿上。一瞬间,热气上涌。从脚到整个身子都暖和了。张氏拿了零食摆在中间的桌面上,斟来热茶与他几个暖身。
杏仙见毛蛋和丑丫两个的小手像鸡爪子似的,干瘪瘪的,冻得起了一层黑糟皮。脸上也冻得开裂。着实可怜。便抓了一把饼干糖果与他们吃。丑丫不敢接,只拿眼看着她祖父祖母。张父开囗道:“你表姐给你吃你想吃就拿着。”丑丫方接了。毛蛋反倒胆子大些,接过便躲到他祖母怀里,又抬起头偷偷瞄看杏仙一眼,见杏仙看他,又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