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预报说有沙尘,我其实不需要别人预报,自身对沙尘非常敏感。
有时候半夜醒来,鼻端就满是腥气的沙尘味道,哪怕你门窗紧闭,拉严实了厚窗帘,捂着被,沙尘也无声无息地像水一样浸入,无处不在,让人无处躲藏。
刚来北京,是九十年代中期,是沙尘肆虐的时候,第一次见到沙尘暴大惊失色,只见狂风大作,烟尘滚滚,好像金角大王就要现身。
一旦出门就满头满身厚厚一层土,脸被风沙打得生疼。
在家待着也不行,浓浓的土腥气充斥空气中,窗台上桌子上都积着黄黄一层干土面。
这样的天气最好别打扫,没用!
等沙尘过境,第二天你拿扫帚一扫,手感奇异,每一下都很厚重,每间屋都能扫出满满一簸箕黄土。
你一出门,发现世界是黄色的,地上、车上、树上、房顶----像下了一场黄色的雪。
呆了几年,认命了,北京不就是这样的吗?
后来说要治理,我还笑,那怎么可能呢?你们能抓到金角大王呗?
没想到真给治好了,沙漠里种树就可以。
近几年沙尘确实少了,偶尔来一场,也不成规模,散兵游勇式的,一晚上就过去了。
记得有一首有名的歌,九十年代很红,娃娃的《漂洋过海来看你》,到现在李宇春也还在翻唱。
里面有一句:“在漫天风沙里,望着你远去-----”
第一次听我还在老家,有点不懂,漂洋过海,为什么又突然漫天风沙?哦,是不是蹭三毛的热度?说的是撒哈拉沙漠?我的脑洞就这么清奇。
直到前几年,这首歌翻红,娃娃来开演唱会,才得知正确答案。
九十年代初,娃娃在香港认识一位来自北京的舞蹈老师,一见倾心,五月的晴天闪了电,就是爱你爱你还是爱你。
那时候台胞来北京手续很麻烦,也没有直航,要先去香港,再转机。
这样的远距离恋爱更制造出了浪漫、苦痛、神秘、美----
娃娃爱得如痴如狂,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有一天遇见李宗盛,满眼含泪地说了几句心事。
过几天再见老李,老李倍儿高兴地掏出一张沾了油渍的牛肉面店餐巾纸,上面写着这首歌词:“为你我用了半年的积蓄,漂洋过海的来看你,为了这次相聚,我连见面时的呼吸,都曾反复练习,言语从来没能将我的情意,表达千万分之一,为了这个遗憾,我在夜里想了又想不肯睡去----
陌生的城市啊,熟悉的角落里,也曾彼此安慰,也曾相拥叹息,不管将会面对什么样的结局,在漫天风沙里,望着你远去,我竟悲伤得不能自己-----”
啊,原来这漫天风沙,说的是北京。
老李的词写得多么恰如其分,就这么贴切,写尽了娃娃这个台湾女子,为了这段北京之恋的夜不能寐、柔肠寸断!
说点煞风景的,其实这位北京男士已经结过婚了,有老婆有孩子。
娃娃最终只能心灰意冷,黯然离场,隔着窄窄的海峡,你在那头,我在这头,我们永不相见。
没想到漫天飞沙里也能谈一场灿烂的恋爱,但爱情如此优美又如此短暂。
远远比不上这首歌,长长久久地唱了下去,这就是那段爱情的全部意义了吧?
想想倒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