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3-2

我要为父亲写点儿什么的想法是很早就有的,尤其是与我父亲有过几面之缘的我的大学老师得知父亲的事情之后,一直鼓励我将父亲的一生记录下来,但之所以三年才动笔,全因每次提笔之时,总觉得有万千情绪难以梳理,悲伤无法自持,而每次老师问及进度如何,我都不讳直言,他深深理解,劝慰我说,待心情平静之时再动笔才好。

我报考电影学院时,导演系有四大教员之说,司徒兆敦,孔都,谢飞,韩小磊,现如今四位教员已有两位离世。当年考学之时,我的文风与性格深得司徒老师和孔都老师欣赏,后来在取文考证之时,陪同我一同前去的父亲在我办理各项手续之时,得见孔都老师,据说交谈了许久,后来孔都老师说,你父亲比你有才华,我那时年少轻狂,说到了他的年龄您再下此结论不迟!孔都老师笑而不语…

后来孔都老师㒿患肺癌去世之时,我禀告父亲,父亲还曾深深叹息,言谈中大有伯牙子期之感…

父亲离世之后,我常对照当年父亲在如今我这个年龄的往事,才自知远不及父亲十分之一…

父亲的意志力惊人,某天他在厨房吸烟,正在刷碗的我突然说一句,爸咱俩打个赌,明天我开始减肥,你也把烟戒了吧?!他说,好,抽完这颗不抽了,算了,既然打算戒了,那这颗我也不抽了。

于是就真的戒了… 但我减肥依然没能成功…

某天父亲决定学电脑,让我教他打字,我以为他心血来潮,并未理会,谁知两个月下来,自己自学成才,不但申请了QQ号添加了我为好友,还注册了博客,开始他的创作了…

九七年,父亲在买早餐回来的路上突然晕倒,查出脑血栓,他问大夫病情发展,大夫说多半偏瘫,要加强锻炼。

于是父亲加入了晨练大军,清晨时跑一个小时,大概半个海港区,再带回全家的早饭,我在暑假期间梦游一般跟着跑了几天,但每次回笼觉睡到中午方才醒来,一天晕晕乎乎…

而父亲一跑就是三年,直到我家拆迁搬到楼房才改为黄昏时锻炼。

后来我研究了很多病例,发现血栓病人中,父亲持之以恒的锻炼确实使得他的病情发展得到了有效的舒缓。

我读书时父亲有一大爱好,就是特别爱参加家长会,别的家长都是各种请假不到或是晚来早走,他却是推下所有事情早早到达教室和班主任聊天的那个,夹在一堆学生的妈妈中间,他格外显眼,我读书时比较个性,不太遵守规矩,几乎是班主任又爱又恨的另类学生,每次家长会回来我都提心吊胆,安分很多天,但父亲往往避轻就重,有次我旁敲侧击问他,家长会回来怎么没像其他家长那样给我开小会呢?父亲微微一笑说,我跟你们班主任聊天只是印证一下我对你的判断而已,我对自己的判断整体满意,没什么好说的。

后来我问及母亲,母亲说,你父亲知道你必然不会是第一名,但也绝不是最后一名,训你几句你前进不了几步,夸你几句你也后退不了多少…

后来想想,真的是知女莫若父,我的成绩就那么一直稳稳当当徘徊在8到12名之间…

我太粗心,从小被父亲成为马小虎,有次数学考了个满分,兴冲冲跑回家里给他看,父亲正在修自行车,扭头看看说,赶紧收好,这可能是你这辈子唯一一张满分卷!我很不服气,嚷嚷着说就跟你得过多少满分似的!后来听父亲的班主任说起当年父亲读书时,他的数理化尤其是数学试卷几乎每次都是满分,是作为标准卷贴在教室墙上的…那老学究戴着圆圆的眼镜,得意的说,你父亲那卷子上的字写得就跟现在打印出来的一样!连草稿纸都是工工整整的!

我表示不服,直到我看到他亲笔做的预算表,整整齐齐的几乎一般大小的数字列在格子里,真的没有一丝差错…

我后来之所以笃信星座一说,很大程度上是因对照了父亲所在星座的性格。

他是名副其实的处女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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