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思

姥姥去世四年了,现在我才敢去想,她不在了,此生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姥姥生在一个殷实的庄户人家,她上面有哥,下面有弟妹,父亲年轻时候被抓走当了壮丁后,母亲寡居拉扯四个孩子。

我小时候印象中太姥姥是一个小脚,小巧,梳着永远纹丝不乱发髻的老太太,虽然皱纹多,但是很爱笑,97岁高龄的时候睡梦里离世,姥姥很像她。

姥姥手特别巧,村里人总会来找她要鞋样子,花样子,记得家里书里面常常有泛黄的剪纸夹着,姥姥照着给我们做衣服,做鞋子。

据妈妈说,姥姥年轻的时候不是很漂亮,但是家境殷实,太姥姥虽然寡居,带着四个孩子织布,孩子们也能干,姥姥又善于买卖,所以挣下了不菲的嫁妆,姥姥会识得常见的字,会打算盘,手工又巧,人也温和,嫁给当年十里八乡有名的好人家,也不算高嫁。

姥爷家里兄弟三个,是村里的地主,姥爷是老二,他和他弟弟在当时是黑点户的情况下都读了大学,还到了城里读书,家里大哥正直能干,虽然是历史原因成分不高,但是门户里出来两个读书人,那也算是不得了的。更何况,年轻时候姥爷帅呆了。

婚后,姥姥姥爷只留一女,因为子女缘薄,姥姥就希望妈妈多生几个,让我们这辈人丁兴旺,妈妈很听话,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顶着计划生育的压力,把我们四个完好无损的生下来养大。

我们姊妹四个,一直是姥姥看护长大,从记事开始,姥姥就像是一张保护伞一样,存在于我所有现存记忆里,很多温暖的回忆,也是有她的影子。

家里孩子多,爸妈照顾小的弟弟们,我和姐姐跟着姥姥,和爸妈隔着一个院子住,我现在所有爱吃的东西,都是那时候的印记,羊肉疙瘩汤,槐花鸡蛋面,榆钱肉沫窝头…

后来,姥爷为了让我们更好的学习,结束了和姥姥分居生活,姥姥带着姐姐和大弟弟去了城里,我和小弟过了五年,才和爸妈一道腾挪展转和姥姥团聚。

那时候,生活困难,我们四个上学,爸妈没有正式工作,姥姥除了家务就是盯着我们,看护着学习,吃穿用度,还好,那段艰难的时间,我们姊妹能够体会父母不易,都学有所成,当我们都羽翼渐丰,成家立业,春风得意的时候,姥姥告诫我们说,要惜福,不强求,有一天,我们四个难得聚在看看床头,像小时候那样,东倒西歪一床,姥姥很高兴,她说,这辈子家里最大的福气就是我们四个不痴不傻,不缺鼻子少眼睛。

过了很多年,我才明白,父母,最渴求的就是孩子健康顺遂。

姥姥一直在我们身边,妈妈爸爸贴身照顾。我们四个也分散在她不远的地方,甚至每天她眼前都不断我们的影子,大弟弟六岁就跟着姥姥,感情最深,当他婚后有了儿子,还会和姥姥撒娇,几乎有时间就会给姥姥弄点好玩的好吃的,甚至是他觉得好,姥姥可能并不喜欢的东西,他也搜罗来,送给姥姥,或者是讨姥姥一个笑,也或许是为了讨姥姥一个骂。

日子总是不经过,我们四个都成了中年人,妈妈也近古稀,姥姥耄耋,病痛开始缠着她,姥姥对于疾病的态度很低调,来了就来了,从来不告诉别人,不吭不哼,直到去世前一天,妈妈都没有被要求帮忙洗澡,爱干净的姥姥,都是自己洗漱,我们帮她按摩洗脚,他都会觉得我们累了一天了,别再由她添麻烦,其实,有她在眼前,我们得到的快乐更多。

姥姥走的还算平和,妈妈大病一场,我们姊妹也没人敢提起她,听弟弟说,他有时候会在开车的路上忽然想起来姥姥,然后眼泪止不住的流,大姐说,她在门诊看到有一个人长得很像姥姥,她看到了开心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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