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蒋勋说红楼梦》(四)谦卑就是体会艰难

在红楼梦的61回里,出现了一个守门的小男孩,一个负责厨房的柳家的,以及他们之间一些鸡毛蒜皮的关系和事情。也写到了柳家的与照顾大丫头的小丫头也就是照顾司棋的莲花儿之间的厨房斗嘴。

生活里大概最难描述的也就是鸡毛蒜皮的事。一个作家能够把一个鸡蛋的价钱贵不贵,枸杞牙要用多少钱来买这样的小事,不断变成人生里有温暖有善良的一种回忆,这是他最了不起的部分。如果对此生有一个回忆,那么这个回忆会不会其实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的连接,未必是能够讲出来的什么不得了的大道理?我在青少年时期,常常作文写道伟大堂皇,现在重新看的时候觉得非常幼稚,只有对人生这么不理解才会有那么伟大的堂皇的表现。也许对生活多一点理解,反而对那个伟大的道理没有办法去抒发,希望也许只是讲一些最微不足道的的小事。

红楼梦也许影响到我自己怎么看身边的生活。我会永远记得那个小警卫就是想吃一点果子,他和柳家的说你为什么进进出出都不会带一点东西给我吃。这个小警卫就有一点把柳家的卡在那里了。我们常常误会说这个小警卫好坏,我觉得这个小警卫不是坏,其实是人在他的职务里面常常要证明他的重要性,因为他是一个很卑微的人,每一个人经过那道门的时候,从来不甩他的。在这里,我们也看到所谓与人方便其实就是对自己方便。当然他也会变成社会的另一种弊病,就是到最后在某种意义上,做人比做事重要,变成处处要周到,可是事情有时就拖在那里没有办法进行。

另一件小事就是司棋,她心情不好,觉得要吃一个炖的嫩嫩的鸡蛋都不给我吃。或者柳家的觉得你们这些小姐少爷,哪里知道现在外面的菜价米价多贵,在这里我们看到了一个厨房负责人的为难。小莲花很委屈的说,我们要吃个鸡蛋你都不给我们。可是厨房的人说如果一天十个丫头要十样东西,我们真的要忙死掉了。每个人都“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读者会在这里面看到人世间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委屈,让我们看到了两边的为难。红楼梦的了不起有一点就是从不同的立场在看事情。红楼梦也许让我们看到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委屈,而且都是其他人看不到的委屈,这些委屈就全部组成红楼梦里面一种对人的担待。

所以我觉得红楼梦对我的帮助其实是让我回到人间,做一个安分的人。因为红楼梦,你会有一种谦卑,这种谦卑并不是我们平常在道德上讲的谦卑,而是说任何一种存活的方式都有它的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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