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到站提示广播响起,复兴号缓缓降下车速,平稳地朝着车站行驶而去。望着远方正在出神的我,突然被近处一大块深绿色吸引,一列游龙般蜿蜒行驶在轨道上的绿色火车慢慢映入我的眼帘,原来是好久不见的绿皮火车。这样的火车多是以“T”字、“K”字打头的,T是特快,K是快速,单看名字还以为很快呢,如果真这样期待你就输了,其实它们是所有火车里行驶速度垫底的,赶我坐的复兴号差远了。
即便复兴号大降速,也比绿皮快不少,复兴号很快就追上了这辆绿皮火车。绿皮在视野里一点点拉近,一个个方形的窗口排成一整列,依次滑过眼前。透过玻璃,发现每一个方形车窗边上都坐满了人,车窗里的他们正朝外望着,可能是在望远方的高楼,也可能是在望我乘坐的这辆明显快于他们所乘列车的复兴号。
能在窗边看风景的车厢写的是硬卧,透过玻璃还能看见横在车厢里的三层硬卧,对于这样的硬卧我太熟悉了。一个窗口,两张折叠椅子,这可是是车厢里炙手可热的好位置,永远没有空席。大学四年我坐了两年的硬卧,每年寒暑假各两次,一年至少得坐四次。当年的我也最爱坐在窗边,要么是看窗外近处迎来送走的风景,要么是眺望远方的田野山林,要么是捧一本书打发时间,要么就是在窗边座位上给手机充电。
看着绿皮火车一点点出现在视野里,然后又一点点消失,目送硬卧车厢远去,又迎来硬座车厢,在硬座车厢外我看清了这辆车的始发终点信息。原来这位身披绿袍的“铁胆火车侠”来自遥远的齐齐哈尔,一个我只听过的地方,传说那里很冷。这位绿袍大侠一路披荆斩棘,穿过东北的黑土地,迎来送往,不知走了多久方才驶入这片华北平原,然后还要马不停蹄继续奔走江南,最后才能到达位于西子湖畔的美丽杭州。
从齐齐哈尔到杭州,穿过大半个中国,历时四十多个小时,坐在列车上的人要经历两次日出日落,天亮时盼天黑,天黑后又盼天亮,这样的过程要重复两次,在单调的车厢里,真的是度秒如年。记得当年我第一次到北方上大学坐的就是这样的火车,所谓的特快火车,从成都到天津走了三十多个小时,天还没有黑就开始爬秦岭,天亮了还没有出秦岭,哐当哐当地在轨道上行驶,见车就让。
当年买票还没有12306网上购票,到窗口买票时只剩硬座,在垂直的座位上硬生生坐了三十多个小时。两个晚上睡不着,走不动,一到晚上,地面上都是人,各种睡姿横七竖八,连座位底下都挤满了人,加上各种呼噜声做配乐,还有恍如白日的灯光,三十几个小时睡的都是碎觉。等第三天凌晨到达天津时,双腿水肿,整个人极其疲惫,恍恍惚惚的,在火车站附近的宾馆胡乱一躺睡得天昏地暗。唯一一次的长途绿皮火车行,在我心里留下了阴影,让我从此对慢慢悠悠的绿皮火车敬而远之。
于是从第一个学期结束回家到后来毕业,我再也没有乘坐过那辆慢悠悠的“快车”,宁愿花时间到北京西站中转,也不愿意选择那辆直达。后来有了学生票,而且每次都能抢到硬卧,环境有了改善,加上有小伙伴同行,卧铺车厢同一隔断内的都是大学生,可以一起聊天,一起玩游戏,一路二十多个小时便很容易打发了。因为这样的火车情缘契机,我还结识了不少京津高校的老乡,慢慢地对绿皮火车长途旅行的恐惧也消失了。
临近毕业,互联网越加火热,携程等OTA行业的出现,让机票购买更方便实惠,于是回家也不用特意去北京中转坐火车。再后来,高铁迅速崛起,有了这些出行更快的选择,我便再也没有坐过绿皮火车,连绿皮火车的身影都很少看见了。
这次看见绿皮火车,甚至觉得它绿得可爱,估计是许久不见的缘故,距离产生了美,坐在复兴号上看它,它俨然只是我眼里的风景,而不是一种出行选择。
不知道绿皮火车还能存在多久,估计它已经消失在年轻人的出行选择里了,现在的人急躁,巴不得一眨眼就能换个地方,哪还能忍受几天几夜走一个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