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家人挤在一间小房子里,中间摆着火盆,里面烧着木炭,刺啦作响。窗外下着小雪。母亲拿来穿不下的毛衣,扯开一个口子,套在我的手上,拉出线头,来来回回的缠绕,最后在母亲手里聚成一个大的毛线球。母亲用手里的毛线织成合身的毛衣。毛线不够,织好的毛衣有时候会是两种不同的颜色。母亲手巧,毛衣中间还会绣上图案。家里添置缝纫机后,母亲闲来便坐在缝纫机旁,左手转动圆轴,右手摁着布料,熟练的来回旋转,针线有序的嵌在布料上。母亲的双脚在踏板上踩踩停停。
隔天,雪下的厚了,到处白茫茫一片。远处的群山,近郊的河流,还有窝在半山的学校,都是白的。学堂里传来咿咿呀呀的读书声,穿过村子,漫过田间地头,最后,隐没在风里。
学校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出门抬头便能望见。书包是母亲连夜赶制出来的,蓝色轻薄布料,缝成网兜状,两边用布条串起一条常常的线作为肩带。书包里装着几本必学的书,铅笔削好放在一边,本子上歪歪斜斜的写着自己的名字。
村里人起得早。大早上穿上母亲新制的毛衣,和毛线帽,把自己裹成一个圆球形状。推开门,大片雪花呼地朝脸上飘来。母亲递来火笼,叮嘱路上安全。我便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出去。棉鞋总免不了会被打湿。有时,母亲也会背着去上学。进了学校,跟同学奔跑嬉闹,很快便忘了鞋底湿透的事。呆在家的时候,则会往笼里放些糍粑,和红薯,有时也会是面团,埋在炭火下,用灰盖上。等上一会儿,取出来放在地上,旋又捧在手里,不停的翻转,一边对着它吹气。糍粑烤出的香气四散开来,便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嘴角挂着黑漆漆的残渣。
菜地在河边,白萝卜深埋在地里,上面被雪盖着,只留出几片嫩绿的叶子。萝卜摘回来,就近在门口小溪里洗去泥浆,切成块,放进烧红的炭火铜锅里,加上白菜叶子和豆泡,味道微辣,吃上一口,浑身舒坦,身子瞬间暖和起来,整间房子也有了温度。地上蹲着阿狗,伸长着舌头,看着我们。
家里经营着杂货店,卖些干货和必需品。进门的人,一手提着火笼,腾出另一只手,掸掉身上的积雪。要了一包烟,打开叼上一根,深吸一口,缓缓的吐出烟圈,然后挤到牌桌旁,观看牌桌上的“战况”,桌底是备好的火盆。牌桌周围被烟气笼罩,桌上不时传来笑骂声,围观的人跟着附和。风从窗子的缝隙中间挤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