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爱是无私的,默默地直到永远
朱建明
一
小时候我身体很弱,经常会生病,比不了其他的孩子能上墙能下河,只是偶尔地和孩子们一起在弄堂里玩玩滚铁圈,打打弹子、刮刮纸片,运动量最大的也只是在弄堂里玩玩追兵捉强盗,出了一身汗才气喘吁吁地回到家里。
每次母亲见了总是让我赶快擦干身上的汗水,换去被汗水浸湿了的衣衫。一边帮我洗换下的衣服一边叮嘱我“以后不能再这样拼命地玩了,身体会吃不消的。”
有一次在学校玩的太尽兴,热了就把穿在外面的棉衣脱了,光顾着凉快了,任凭寒风吹着,没有及时把棉衣穿上受了凉,回到家里就感冒发烧了。母亲下班回家没看见我在做作业,见我满脸通红躺在穿上闭着眼,用手摸了我的额头,滚烫滚烫地,母亲知道我发烧了。这时母亲立刻把我叫醒,拉着我就上医院去看病。
发烧了人没有力气走路,母亲把我背在了身上,一路朝着医院赶去。我人虽然很瘦,但是还是有些重量的,母亲背着我很吃力,不时地停下脚步双手托着我使劲地往母亲身上提,让我尽量靠近母亲的身体。这时的我虽然发烧有点迷糊,但是让母亲背着我心里还是很不好受的。我好想哭,责怪自己怎么就没听母亲的话,光顾着玩了,现在自己生病了还让母亲背着。在母亲背上我能清晰地听见母亲费力喘气的声音,感觉母亲背着我是用了最大的力气了。在母亲背上我感到暖暖的,一股热流涌上心头。母亲背着我的脚步始终没有停下来,一直把我背到医院挂号、看病、取药。
我记得到家后母亲让我先是吃了药,给我用热水擦了脸和脚,坐在床边看着我,眼睛里含着泪花一刻也没离开过我。那晚母亲躺在我的身边直到天亮,半夜还起来好几次,摸摸我的头拉拉我的手,见我烧退了已经睡着了才放心地躺下。其实那晚我没睡多久就醒了,看着母亲疲倦的身子,半躺半睡的样子心里难受极了。那次我在床上足足躺了两天,是母亲陪着我直到我身体好了能上学了。
夏天到了,母亲同样会关心我的身体。母亲不会让我在外面乘凉太久,差不多快到睡觉的时间,母亲就会把我从弄堂里叫回家,让我躺在早已用水擦干净了的凉席上,每次都会用一块很大的毛巾围在我的腰间用绳子扎牢,怕我晚上睡觉不注意会退去盖在身上的被单受凉,毛巾只是一夜到天亮始终在我身上着。母亲坐在我的身旁,拿着扇子给我扇着,见我睡着了自己才躺下。
二
那天老师通知明天是“六一”儿童节,学校组织全体学生开庆祝大会,我们班级要上台表演节目,再次重申大家都要穿白衬衫蓝裤子戴红领巾。
学校在“六一”组织开庆祝会我们是知道的,表演的节目也已经排练了好长时间,只是记着白衬衫和蓝裤子我是有的,蓝裤子是母亲不久前见我裤子有点破也太短了给我新做的,白衬衫是旧的老早穿过的,只是不曾拿出来试着穿一下看看今年再穿是否还合适。
临睡前告诉母亲自己明天要参加学校的庆祝会上台表演节目,母亲听了高兴地说:“好啊,明天要好好表演,为班级争光。”母亲拿出白衬衫和蓝裤子捧在手上翻着看着。
母亲手上拿着衣服好长时间没有放下,眼睛停留在了那件白衬衫上,母亲似乎觉得白衬衫有点旧有点小了,怕我穿着不合适便让我穿穿试试。
我脱下了外衣换上那件白衬衫,一只手伸进了衣袖另一只手要想再伸进去有点勉强,衬衣的后背紧绷着身子,手穿进了衣袖总也伸不到衣袖的外面,半个手臂还留在衣袖里。在母亲的帮助下我的两个手臂终于都伸进了衣袖,我人较瘦弱但是偏偏不曾想到衣扣怎么扣也扣不上,我心里有点慌乱,我总不能穿着这件扣不上衣扣的衣服去参加明天的表演吧?这件衬衣看来有点小了不合适我穿了。 母亲也很急去年还能穿的衣服怎么今年就不能穿了呢?奶奶在一旁插着话:“一年了,小孩子人是瘦了点个子还是长了不少的。”大家都明白了这件衬衣明天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穿了去参加表演的。怎么办?天色已经这么晚了就是去外面买商店买也已经早打烊了。我望着母亲和奶奶,想让她们给我想办法。奶奶说:“要不明天凑乎着穿哥哥的白衬衣吧。”哥哥听了马上说:“我们明天也要参加庆祝会表演节目的。”
这时奶奶也没了办法好说歹说劝着我明天就穿这件衬衣吧。我很听奶奶的话想想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一时半会总不能变出一件衬衣来,衬衣虽然是小了点穿在身上不合身,但总比没有白衬衫穿要好些,好歹也是件白衬衣吧。答应了奶奶明天就穿这件衬衣去参加表演。
道了晚安自己就回屋睡觉去了,也不知怎么了,那晚尽管我没合适的衬衣可以在第二天穿着去参加表演,但还是睡得很香,半夜还梦见自己穿着白衬衫在舞台上表演,奶奶在台下为我拍手鼓掌。
夜已经很深了,人们早已进入了梦乡。马路上静悄悄的,平日里车辆来往的轰鸣声也早已停止了,嫩绿的柳树枝条在昏暗的路灯映衬下在地面上留下了随风飘动的影子,偶尔有夜晚进城送菜的农民的推车从门前经过,还有几只夜猫在弄堂里和马路上穿来穿去,发出阵阵“喵喵”的叫声呼唤着同伴寻找着食物。
路边老屋的窗帘遮挡不住屋内透露着的灯光,屋外依稀可见有人一会站着一会坐下拿着尺和剪刀在缝纫机前低着头忙碌着的身影,那是母亲在为我赶制缝衣。
第二天起床后只见一件折叠的平平整整新的白衬衣放在了床前的一个板凳上,我忽然眼睛一亮看着这件衬衣有点不明白,揉了揉还没洗脸的眼睛,真真切切是一件白衬衣,一晚上的怎么就出现一件新的白衬衫了?这时母亲来到我身边让我试试穿上这件衬衣,听着母亲让我穿心里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心里想着这件白衬衫要是给我的那该有多好啊!我听了母亲的话换上了母亲让我穿的这件白衬衫在镜子前照了又照,衣服穿在我身上太合身了人也精神了许多,这件衣服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见我穿得合适母亲没让我把这件衬衣脱下来只是说:“今天就穿这件衬衣去参加表演吧。”我高兴极了今天我终于能穿着新衣服去参加表演了。
那时人还小不会去想那件衬衣是怎么来的,借的、买的还是母亲自己做的,反正有衣服穿总是高兴的。
吃罢早饭正想出门去学校,奶奶拉住了我神秘地小声告诉我这件衬衣是母亲昨天晚上连夜给我做的,奶奶说:“你们晚上睡了,你母亲却在灯下熬了半夜,一针一线地为你做衬衣呢!”听了奶奶的话我惊呆了,这时的我太感激母亲了,只有母亲才会知道自己的孩子什么时候最需要什么。我特别想看看这时的母亲,连忙转身向母亲奔去深深地扑在了母亲的怀里,我看到了母亲的眼睛红红的还带着血丝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我怎么也不曾想到母亲为了能让我穿上合适的衬衣去参加表演连夜给我赶制衬衣,我的母亲太伟大了。母亲摸着我的头又给我拉了拉衣服,让我快去学校别耽误了参加表演。我心里暖暖的眼睛也湿润了真想哭也想对母亲说点什么,但始终没能说出口,只是向母亲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天我穿着母亲灯下为我赶制的白衬衣特别骄傲特别自豪歌唱得也特别响亮。衬衣穿在我身上展现在小伙伴面前显得特别的白,我告诉小伙伴们我有一个特别爱我的母亲。
三
那时我人还小但还是很要面子的,说不上与人攀比,心理上或多或少总觉得自己的东西要比别人好或者不能比别人的差,总觉得自己的条件和同学们相比应该还算是不错的,所以往往遇事总要拿别人来和自己比较。
学校通知下来过几天要去公园春游,心里很是高兴,跳着蹦着脸上堆着笑容一路哼着曲子往家走。路上邻居见我高兴的样子,把我拦住了,问道“什么事情那么高兴?”我一边回答:“我们要去公园春游啦!”一边继续向家的方向走,身后传来“看这小孩高兴的样子”。
背着书包带着兴奋还没到家就扯着嗓子对着门就叫嚷开了:“妈妈,我们学校要组织去公园春游啦!”妈妈背着身子故意装着没听见,只顾着自己做事。我以为妈妈真没听见,又提高了嗓门说了一遍,这时妈妈才回过头对着我说:“傻孩子,妈妈听见啦!”
“妈妈,这次去公园给我准备什么好吃的?”妈妈没吱声。见妈妈没说话,心里想着这次该不会又是让我带馒头吧?
以前我们要去游玩所带的午饭吃得零食由妈妈做主并准备的,以往妈妈让我带的是妈妈做得白面馒头,后来的几次也是白面馒头不过妈妈会给我煎个“荷包蛋”夹在馒头里吃,这时觉得自己带的东西已经很了不起了,别的同学带的只是馒头根本不见有“荷包蛋”,还有同学带米饭的,比起他们自己应该算是不错的了,那时的心情是满满的。
后来的几次有同学带“面包”了,松松软软的有甜的有咸的飘着浓浓的奶油香味,自己见了倒不是小孩子嘴馋,面包自己也吃过,只是在同学面前没有吃过,小孩子在一起吃饭,白馒头和面包相比觉得还是没面子,吃午饭了自己没在大家面前吃,只是一个人在一旁坐着喝着水壶里的水把馒头吃了。
回到家也没告诉妈妈有同学带面包的,我很怕妈妈听了会不高兴,特意做了馒头让带着还不满意,会伤了妈妈的心。我要是和妈妈说我也要带面包,真怕妈妈说“不”。
家里也有买面包父母也从单位带回家的,就是想不通是什么原因妈妈只让在家中吃不让带到外面去吃呢?
高兴过后,为了这次带些什么东西去游玩有点伤感,想说要带面包又怕妈妈不同意,脸上不知不觉中没了那股兴奋的劲,在一旁做作业。直到晚饭后还是在纠集,要不要和妈妈说呢?还是算了不和妈妈说了,反正面包家里也有吃得,只是没带到学校里去吃罢了。
几天后到了要去公园春游的日子,一大早就起了床,洗漱完毕,刚想着去吃早饭,猛然间见桌上放着我的小书包,还有那个每次出去总要带的绿色水壶,一旁有一个白色的布袋,我不知道布袋里装的是什么,想着肯定还是馒头吧。
这时候见妈妈走了过来,笑着对我说:“看看,这次妈妈为你准备了什么吃的。”我用眼睛看了看妈妈,觉得妈妈有点神秘。自己知道不用看布袋里肯定是馒头和荷包蛋。
妈妈见我不吭声,打开了布袋,我好奇地忍不住偷看了妈妈打开的布袋,只见里面装了两个面包,外面是用蜡纸包裹着的。啊!是面包是商店里卖得那种“枕头”面包。心里好生高兴,简直不敢相信那是妈妈给我准备的,我还以为这次肯定带的是馒头,难怪没见到妈妈有在做馒头,原来妈妈已经想好了早早地为我准备好了面包。
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早已忘了一晚上翻来覆去地没睡好觉,愁着不知会带什么东西去的糟糕心情 。
这时妈妈又说了:“班级里的同学都带面包吗?”“不是的。”我回答到。“那么你这次虽然带了面包,不能在同学面前炫耀,面包没什么了不起,但要想到其他没带面包的同学,他们会怎么想,是否也会向自己的家长提出带面包,家里是否有条件买面包呢?”
听了妈妈的话,觉得妈妈的提醒是对的,我不正是看了其他同学在吃面包而攀比的吗?
原来妈妈不让我带面包其实是不让我从小有攀比的心理。
四
从我记事开始就知道我们穿得毛衣都是母亲亲手织的。母亲很辛苦,那时无论春夏秋冬母亲忙完了事不肯歇着,总能见到母亲拿着毛线给我们在那一针针地结着毛衣。有时夏天很热母亲还是照样会拿出毛线织着,旁边会放上一块干的毛巾,织着织着就会拿毛巾擦去手上的汗水,只是一会儿的功夫,毛巾便会被汗水浸湿了,但是母亲还是依然在那埋着头不停地织着毛衣。冬天很冷那时也没空调和其他的取暖设备,家里唯一能当作取暖的只是几个“烫婆子”是铜制的,后来家里也买了“热水袋”。母亲把“热水袋”装满热水放在自己的衣襟底下,织了一会便会把手贴在“热水袋”上暖一暖,缓解了冻僵的双手,继续织着毛衣。
我家三代同堂六口人,大人小孩的毛衣都是母亲织的。母亲告诉我们,毛衣穿过了要洗干净否则毛衣会发霉容易遭虫蛀,毛衣不能整件地洗,如果那样毛衣在洗得过程中毛线会并拢搅合在一起,以后再要想拆很困难那会伤了毛线的。毛衣是要每年拆了洗干净了再结的,一件毛衣不能一直连着穿上好几年的,再说拆了毛衣再结毛线蓬松了,织出来的毛衣要暖和些,样子也好看。
母亲每次外出总是会留意商店里的毛线,总会到卖毛线的商店去逛逛,看上了就买上些,母亲还会比对着毛衣的颜色,看给谁织合适,这件是给阿大的,那件是给阿三的,总之母亲会考虑到家里的老老少少。有时即使家里穿得毛衣够了,见着好看的合适的毛线母亲也会买上些放在“樟木箱”里备着。
母亲挑毛线是看颜色和毛线的成分,开始小孩和大人一样清一色地都是全毛的毛线,后来母亲发现小孩子好动,全毛的毛线容易扯散了,毛线禁不住小孩子穿。母亲便开始给我们买羊毛和腈纶混纺的毛线,这样的毛线穿起来结实些,保暖性好,颜色也鲜艳。一件毛衣织好了颜色鲜艳光亮,穿在身上实在是好看。我们小时候穿着毛衣带着红领巾全家在一起照着像,一家人很幸福其乐融融的,别人家看了很是羡慕。
毛线越买越多,家里整整藏了一大箱子,到现在家里的毛线还有很多,当然里面也有我们买来的,我们学着母亲的样,也会去商店买些回家,哪怕只是放着。现在看来意识超前的有点过头了,谁能知道社会发展到了现在,人人都穿现成的羊毛衫,现在还在继续穿毛衣的少之又少,只是老人还在回忆着过去不舍得丢弃继续着光荣传统还在穿。
家里人多每件毛衣每年都要拆了再织很费时间。冬天过后阳春三月,母亲就开始忙碌了,先是让我们脱下厚厚的毛衣换上薄的,把毛衣拆了再洗。那时我们觉得拆毛衣很好玩,母亲只是拉出线头我们便迫不及待地抢着要帮着拆,一根毛线长长的可以尽情地拉,一直把毛线拖到阳台上,拉到门背后,拖着拉着好玩极了。母亲会把拉出来的毛线饶成一个小球,拉到毛线的结头时,母亲便会让我们停下把结头解开,母亲告诉我们那是两卷毛线的结头只是在织的时候连在了一起,现在要拆了结头另外再重新饶的。绕好了的毛线还要在放开把毛线放在一块搓衣板上再饶成大圈,一扎一扎的放在盆里用温水浸泡,打上肥皂清洗干净。毛线清洗好了,母亲还会把毛线放在一个很大的盆里,把烧开的水倒进去再浸泡。我不明白母亲这样做是为什么?母亲告诉我被开水浸泡过的毛线会变的平整线也会直许多,织出的毛衣好看织起来也容易。
晾干了的毛线不能马上织毛衣,还要把大圈一扎一扎的毛线饶成小卷就像个小球。那时母亲也会让我们小孩子帮忙的,把毛线用两个小手臂撑开,我们那时叫“绷绒线”,母亲只是拉着线头在手中饶成小球状,这样就可以织毛衣了。有时我们小孩子不在,母亲就会把大圈毛线套在靠背椅的背上,拉着线头转着圈地饶小球。
毛衣织好了母亲还要用“熨斗”把毛衣烫平整了才会让我们穿。母亲织的毛衣就像是商店买来的,如果不说还真看不出那是母亲手工织的。
那时母亲买毛线一种颜色会买上一斤够小孩织一件毛衣了,后来我们慢慢长大了,一斤毛线不够织了,母亲干脆买两斤,这样一次织毛衣用不完,放着以后慢慢地添补着还能再织。毛线洗了次数多了会损耗,用不完的毛线就能再派上用场了,母亲说一种颜色的毛线不好配,只能一次多买些备着。
记得那年中学毕业去部队当兵,奶奶让母亲赶着给我织一件新的毛衣带着去部队穿。我说部队发了棉衣、棉裤还有“卫生衫”和“卫生裤”不用再带毛衣了。奶奶说不够的,你总不能穿着衬衣套棉袄吧,“卫生衫”你从小就不喜欢穿会穿不惯的。我说那就带一件现在穿的毛衣好了。奶奶说:“不行,要出门了哪能不添件新衣的。再说毛线家里现成有的,不用再去买。”奶奶坚持着让母亲给我织了一件新的草绿色的毛衣。那件毛衣织的很厚实,足足用了两斤毛线,半高的领子后面装着一根拉练,穿着很方便。
我穿着母亲织的毛衣在部队生活了几年,每年母亲都会让我把毛衣寄回家洗了重新再织。我告诉母亲不用的,我自己会洗的,母亲不肯,最后我还是每年把毛衣寄回家或者托人带回家让母亲重新织好后再寄到部队,只是让母亲别在后领子上装拉链了坏了不好修。在部队时我还收到了母亲织的一件毛背心,我小心地穿着。
退伍后我带回的那件母亲当年给我织的毛衣几十年了依然还在,还是每年拆了再织,毛线慢慢地损坏了剩下的很少,去年由夫人改作了毛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