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玩物丧志,这得分谁?绝大多数人叫玩物丧志,但有人就玩成了大师。你不信?看看王世襄的一生,你就明白了。
王世襄祖籍福州,1914年生于北京。其祖上都是做官的,他的父亲是北洋政府外交部的官员,母亲是画家,家境优越,家学渊博,说王世襄是京城阔少也绝不过分。
2009年王世襄以95岁高龄辞世,生前获得大把称号,比如: 著名文物专家、学者、文物鉴赏家、收藏家、国家文物局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研究员、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1938年获燕京大学文学院国文系学士学位。1941年获燕京大学文学院硕士。1947年3月任故宫博物院古物馆科长及编纂。1962年10月任文物博物馆研究所、文物保护科学技术研究所副研究员。1980年11月任文化部文物局中国文物研究所研究员。这些还不够,我觉得他还可以有诗人、作家、书法家、音乐史家、烹饪大师、美食家、明清家具专家等许多名副其实的称号。
可是这么多高大上的称号,和王世襄青少年时期的作为完全对不上号,那时候的王世襄简直就是一个纨绔子弟。
王世襄打小爱玩,兴趣广泛,爱好繁多,玩的专心,玩的执着,离经叛道,荒诞不经。用他自己的话说: “我自幼及壮,从小学到大学,始终是玩物丧志,业荒于嬉。秋斗蟋蟀,冬怀鸣虫……挈狗捉獾,皆乐之不疲。而养鸽飞放,更是不受节令限制的常年癖好。”
燕京大学的课堂上,教授讲的忘我,学生听得入神,忽听一阵“嘟嘟”的蝈蝈声,惹的哄堂大笑,敢情王世襄揣着蝈蝈葫芦进了教室,教授怒上心头,直接把他请出教室。
他玩的东西五花八门,粗算就有蟋蟀、鸽子、大鹰、獾狗、掼交、烹饪、火绘、漆器、竹刻、明式家具等。他玩这些是真的喜爱,他舍得花钱,舍得搭工夫,经常长途跋涉、骑车狂奔,只为得到心爱之物。
与一般玩家不同的是,在玩的过程中,他能留心观察其中的奥秘,一点一滴的记录下来,既有过程的记载,也有深刻的心得体会,锲而不舍,最终写成专著。
王世襄还被称为“烹调圣手”,他常应好友之邀,身背各色厨具,自行车带上各种原料,亲赴诸好友府上献艺。
王世襄有许多拿手菜,一次老友聚餐,要求每位现场烹制一菜,有鱼翅,有海参,有大虾,有鲜贝,王世襄做了一个冷门菜:焖葱,结果被大伙儿一抢而空。
王世襄是老运动员,51年莫须有的被故宫博物院开除,三反运动中被拘留过,57年又被划为‘右派’,文革中被打倒下放到湖北咸宁农场劳动改造。在这里,牧牛、放鸭、养猪、种菜、插秧……吃了很多苦。在劳动改造中,王世襄苦中作乐,和一位渔民成了挚友,在难得的休息日里和渔民朋友泛舟湖上,捕鱼捞蟹,享受这难得的欢乐时光。在劳动之余,时常即兴赋诗,以明心志。如《畦边偶成》:
风雨摧园蔬,
根出茎半死。
昂首犹作花,
誓结丰硕子。
如《老放牛》:
日斜归牧且从容,
缓步长堤任好风,
我学村童君莫笑,
倒骑牛背剥莲蓬。
怎么样?这遣词造句,平仄押韵,还有意境,水平很高吧?顺带说一句,王世襄的字写的相当漂亮,我感觉挺赏心悦目的。
王世襄喜爱明式家具,对此有很深的研究,限于财力,他经常骑着自行车奔波于北京的街头巷尾。他曾在北京通州一个老太太家看到一对明代杌凳,无束腰,直根,四足外圆内方,用材粗硕,十分简练朴质。他一眼相中,老太太要价20元,王世襄立马掏钱,老太太见状马上改口不卖了。数天后,王世襄再见到这对杌凳,可偏偏忘带钱包,再次失之交臂。王世襄最后找到这对杌凳并拿到手,花了一年的时间,前后跑了20多次,以最初价格的20倍400块钱,最终圆了心愿。
文革结束以后,王世襄勤奋笔耕,硕果累累。仅出版的专著就有《明式家具珍赏》《中国古代漆器》《中国古代音乐书目》《蟋蟀谱集成》《髹饰录解说》《锦灰堆》等20多部,受到中外学者的高度重视。特别是《明式家具研究》中、英文本的问世,被称为继郭沫若的青铜器、沈从文的服装史之后,中国古代文化研究的"第三个里程碑"。
爱玩是人的天性,但玩的这么专心,玩的这么执着,玩出了这么多的学问,玩出了这么多的专著,王世襄先生绝对是中国第一人。
附记: 我给我的小孙子做了四个富贵凳,官名王世襄款富贵凳,就是前文中所述王世襄花400元买的明代杌凳的款式。照片中的富贵凳只上了一遍漆,计划一共上三遍漆,希望这四只富贵凳能为我的后代带来平安与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