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夜半无人,继续写我的午夜故事。好多人看我的夜行系列,都觉得亦幻亦真,不断地向我求证故事的真实性。其实,我讲的故事,很多都是我或朋友的亲身经历,当然会稍加改动,有少许的虚构成分,但是整体的架构,甚至超过了百分之八十的部分,都是真实的,比如,你们下边要看到的这个故事。这个故事其实发生在前年了,我本来打算烂在肚子里的,但是今年发生的一个事件,让我觉得,有必要把这个故事讲出来,不管你信还是不信,确确实实就是发生过。
故事还要从我三姥爷的葬礼说起。我接到三姥爷去世的消息,并且妈妈决定要带我回老家去祭拜的时候,还是有些诧异的。我的姥爷有好几位,亲姥爷排行老大(前边有个《血余》的故事,就是写的我姥爷),往下还有二姥爷三姥爷和四姥爷。这四个姥爷里,只有三姥爷跳出了龙门,做了个让农民们称羡的医生,其他三位姥爷都在老家务农。二姥爷去世的早,我也曾在县城里,听不少人提起过我三姥爷的名字,对他都是敬重有加,说他很擅长看小儿肚痛腹泻,都是几幅药一吃,病就好了。可是,很奇怪的,我亲姥爷和四姥爷,和这位三姥爷的关系,并不亲密,没有往来太多。
后来,随着我逐渐长大,我才慢慢了解到了原委。原来,在兄弟四个里,三姥爷天资聪颖,博闻强记,很受老师和父母喜欢。但是小时候家境实在太穷,于是,我姥爷就行使了当老大的职责,开了个家庭会议,和二姥爷四姥爷商量好,大家都去打长工,全力供应我三姥爷上学。当然,那时候也立下了“苟富贵,勿相忘”之类的誓言,期望着三姥爷考上大学做了大官之后,能把其余兄弟三个都弄到县城,不再做农民,哪怕没到县城只是吃上个商品粮,也算有面子。
可是,没想到,三姥爷竟然报医科大学那个志愿录取了,后来成为了一名医生。分配到县城医院之后,立即成了我老家的名人,大家都觉得面上有光,乡里邻居有个小病小灾,都爱去找他帮忙,开个后门,多拿点药,甚至穷的时候,还拿药不给钱,让我三姥爷垫付。
那段时间,我的另外三个姥爷,都成了村里敬重的对象。他们三个,开口闭口也是老三医术怎么怎么高明,直接把我三姥爷说成了华佗再世。这段骄傲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三姥爷娶了官渡镇(那时候还叫邵岗)的三姥姥,就宣告结束了。
我姥爷家,是官渡镇下边的吴庄村,论村里的富裕程度和我姥爷家当时的财力,是无法和官渡镇相提并论的。三姥姥当时肯下嫁我三姥爷,也就是看中了他受人尊重的职业和将来的发展前途。可是,由于出身是富家大小姐,也造成了我三姥姥霸道专横的个性,所以,非常反对我三姥爷和老家的一切交往。
不过,最伤透大家心的,还是由于我三姥姥的霸道,间接害死了我的亲舅舅。正如大家知道的,我妈妈是姐妹三个。其实后来,我姥爷告诉我,我还有个亲舅舅,在当时孩子们中排行第二。那是一年冬天,我这个十几岁的舅舅,被我姥爷派往三姥爷那里走亲戚。其实姥爷的原意,是想让我三姥爷带带我的舅舅,指点他一二,就是将来我的舅舅能成为一个乡村的赤脚医生,也很满足了。因此我这个舅舅出发时候,就直接带上了不少换洗衣服,原准备是在我三姥爷家住上个几周的。
没想到,舅舅去的当晚,就被我三姥姥借口家里房子小住着不方便轰出来了。那时候天色已晚,外边还刮着寒风,飞沙走石,三姥爷实在是不放心我舅舅走,不过个性懦弱的他,张了几次口,还是没敢把当时只有十五六岁的舅舅留下来。
舅舅一个半大孩子,走在冷风呼啸的荒郊野外,很快就迷失了方向。屋漏偏逢连夜雨,由于他随身背着个大包袱,又吸引到一帮不怀好意的劫匪的注意,把他的行李给抢走,还来了个“老头看瓜”,把我舅舅结结实实绑了起来。
这里我要解释一下“老头看瓜”这个名词,其实这是一个动词,是说把被绑人的头,塞进他自己穿的大档棉裤里,头在裤裆里窝着,用农村人不失幽默的说法,就叫“老头看瓜”。我舅舅这被“老头看瓜”不当紧,竟然被捂死了。当时农村通讯也不发达,我姥爷是在第三天,才看到了我舅舅的遗体。
这次的打击,我觉得一般人都承受不了,我姥姥都暗地哭了多少回,眼睛都快哭瞎了。乐观知命的我姥爷,在难受了一周之后,就又一切如常了。可是,他也有个选择,就是再也不见我三姥爷,包括逢年过节,直接把我三姥爷,从他的亲戚名单里剔除了。后来三姥爷的儿子串亲戚也都来我姥爷家。我姥爷都是先坐着哈哈两句,然后就绝不给压岁红包,也不管饭,慢慢地三姥爷的儿女们也不来了。
只是我姥爷去世已久,那是上一代的恩怨,所以这次三姥爷去世,三姥爷的儿女,就通知了我们。我和爸妈在阴历初二的时候,回到了老家,我们一家三口,在三姥爷的灵前,也祭拜了一下。三姥爷的灵堂,就搭在官渡镇他的老家,院子其实是不小的,由于亲戚朋友来了上百人,就还是显得有些拥挤。
我的三姥姥,也缠绵病榻很久了。爸妈还带我去看了她,她勉强地和我们打招呼,给她介绍是谁是谁,她都点头致意。她的儿女们,由于害怕耽误她病情,就没告诉她三姥爷已经去世的真相。可是,她似乎是有点预感,我们聊天那么久,她一句也没提到我三姥爷。
看完三姥姥,我们就坐在大门口的桌子边,等着吃午饭。我随口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个鬼地方,这么冷,我是再也不会来啦。我妈说,别瞎说,你三姥姥看来天数也不多啦,没准到年底还要来。我爸说,还要等到年底?我看她都没几天的活头啦,没准是月底还要过来。
我马上接过话头,说我看至少还能活两三个月呢。大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再说下去,毕竟讨论别人什么时候死,不是太礼貌。吃完午饭,我们就动身赶回郑州。回郑州的路上,接到光头哥的电话,约我晚上一起喝酒。我刚好身上也冷,就一口答应了。
和光头哥吃完晚饭喝到半醉,回家已经很晚了,爸妈早已入睡,老婆带着萌萌去了萌萌姥爷家,我直接回了我的房间关上了门。脱掉衣服关了灯,月光刚好洒在我的床前,正打算躺进被窝入梦,突然,我看到门缝的下边,有个黑影,正在从门缝里,一点点挤进来。我的酒一下子吓醒了,头发都立了起来。赶忙打开灯,一看门缝里什么都没有,唉,原来是自己吓自己!我又关上灯,打算往床上躺。无意中一瞅门缝,马上吓得一激灵,原来,那个黑影挤进来越来越多,竟然是一个人的形状!我长大嘴巴,傻傻地看着黑影,无法用言语解释,有点像是《玩具总动员》里边那个姜片人,黑影竟然是薄薄的一片,还竟然从地上慢慢地站了起来,就是一个人的形状!我不由得脱口而出,问那个黑影:你到底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