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是首歌

细雨濛濛,氤氲了世界。我出门的时候没有带伞,此刻倒也不急。细密的雨丝落在我的头上、身上,结成一个一个细细小小的圆点,晶莹柔润。公路边的海棠花正在盛开,受到细雨的滋润,越发显出一种如梦似幻的美。我一边走一边欣赏这美丽的景色,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件小事。

90年代初,我离开家乡去南京去上学。我的学校在郊区,离市区很远,交通也很不方便,要走很远的路才能做上公交车。那天是星期天,我和几个同学一起去市中心逛街。周末的新街口人来人往,商店里摆满了各种新鲜好玩的东西。我像是刘姥姥初进大观园一样看什么都新鲜,在一个卖点心的柜台前,我被玻璃窗里的蝴蝶酥吸引住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识到如此精美的食物。太漂亮了,蝴蝶翅膀一样的饼上面还洒了一粒一粒细糖,晶莹剔透,闪闪发光。当然,它旁边放着的价签也惊到了我,好贵啊!谁会买这样漂亮的糕点啊!我自然是舍不得买这样的饼干的,作为贫苦的农村孩子,在我的认知里从来没有买这种东西吃的概念。它原本就不是为我而创造出来的。

但是我真的好喜欢它!我驻足在玻璃窗边,细细地将这美丽的食物的倩影记在了心间。我一定看了很久吧,等我回过神,我的同学们一个都不见了。我被落下了!我在附近走了两圈,一张熟悉的面孔都没有看见。这可怎么办呢?到哪里去找他们呢!我着急起来,因为我是个路盲,离开了熟悉的地方,我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更不知道该去哪里坐公交车回校。

祸不单行,天上开始下起了雨,淅淅沥沥,不一会儿就打湿了路面。我站在一家商店的屋檐下,看着这雨不紧不慢地下,看着人们像变戏法似的撑开了一把把五颜六色的伞,街市上开出了各色的花,而我却没有伞。天色阴沉沉得很,雨可能会变大。我看了眼时间,决定走出去寻找公交站回校。

我走进商店,向一位看起来面善的店员问路。她伸手给我指了一个方向:“沿着这条路走,过一个红绿灯,转过弯就是。”我谢过了她,转身走进了雨中。

我尽量在路边的行道树下走,不一会儿,雨变小了,如牛毛般细密,却不会打湿衣服。我加快脚步,寻找着车站,寻找着记忆中的车站附近的标志物。只要找到那幢高大的白色楼房,就可以找到那个公交站了。走了很久,也转过了一个弯,我看见了一个公交站台,走近一看,却没有我要坐的那班车。我抬头四顾,四周都是灰乎乎的房子,哪里有白色的大楼呢?

我又在附近走了一会儿,还是找不到车站。我很想找个人问一问,可是路上的每个人看起来都那么匆匆忙忙,我不知道该去问谁。我的鞋子湿了,凉飕飕滑腻腻的,很难受。前面又有一个公交站,有许多人在等车。我走过去看,没有我要坐的车。我好想找个人问路啊!可是,我不敢。大家都静静地看着前方的路,脸上都板板的没有表情。

我盯着站牌上的字,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去问。”一个说:“不敢。”忽然,我听见有人说话:“小姑娘,你要去哪里?”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和善。我一转身,看见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看起来比我大几岁的样子,短头发,长方脸,正微微带笑地望着我。我心里一喜,又有些担心,说:“我要去某某学校。”他茫然,这城市的学校太多,他一定是没有听说过我的学校。我于是说:“我要去雨花台那边,我要做xxx路公交车。”“哦”他点点头,“xxx路不在这里坐啊。”我说:“是的,我找不到站台。”

他想了一会儿,说:“xxx路离这儿远着呢!你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我将自己不认路、和同学失散找不到路的情况说了,他看了看天色,说:“你跟我来,我送你过去。你自己一个人怕是不好找。”

我大喜过望,却又觉得不好意思,让他告诉我怎么走就行,不用麻烦他亲自送我过去。他说:“我看你迷糊得很,我还是送你过去吧!这个雨等会儿还要下大,你又没有伞,再晚了你更不好走了。”

于是我跟这他继续走,走过一段大路,走到了一条小巷,又转了几个弯,都是小路。我心里不由地直打鼓,听说过的那些关于坏人的可怕的故事在脑海中盘旋,越走越紧张,头皮发麻。他忽然说:“我也是学生,我是林业大学的。我叫陈春风,今年大三了。”

“哦。”我说。

“我想起来了,你们学校有人来过我们学校的。你们是不是有个人叫潘文龙的?”

“有。”我说,心里安定了一些。

“前面就快到了。”他指着前方的一座站台。细雨在他的头发上凝结成了细小的珍珠,亮晶晶地好看。

我抬头,目光中出现了一座熟悉的白色大楼,我不由自主地笑了。

“看,我不是坏人吧!”

我的脸上腾地一下热起来,他忽然盯着我看了起来,我不解地看向他,他说:“你可真好看啊!”我莫名其妙,却又悄悄开心起来,还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我呢!他又说:“还真是个小女孩啊!快走吧,我不送你了,拜拜!”

“哦。”我说,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走了,他不是说要送我到车站吗?

他潇洒地甩了甩头,往来时的路走去。

我回到学校的时候,雨停了。回到宿舍,大家都说忽然找不到我,都急得很。我跟同学说明了情况,大家都说笑了一阵。我上铺的同学忽然说:“你今天真好看。”我眨眨眼,不知道自己怎么变好看了。

有人说,回忆是首歌。我想,我的这一段回忆一定是一首清新质朴的民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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