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霍名郡
---霍州记忆
公元前842年,周厉王逃至彘(zhi)。公元前841年,国人暴动爆发,周王朝进入“共和行政”阶段,此次事件直接导致了西周政治格局的重大变化。“周厉王奔彘”几个字,为这方水土埋下了第一粒种子。该地区历经霍国(西周封国)、彘邑(春秋)、彘县(秦汉)等历史阶段,构成晋南地区重要的历史地理坐标,这里就是古霍名郡,临汾霍州。
彘字,甲骨文指中矢的猪的粗朴字形,却如一个古老印记,深深烙在霍州命脉之上。有人揣测,其名之始,大约因为此地先民擅长饲养生猪,然而,单一个“彘”字,却如一枚活化石,悄然刻印着三千载时光,从周武王封弟姬处于霍国起始,直至今日。
岁月流长,彘字在人间烟火里渐渐沉淀出浑厚滋味。“曾子杀彘”为教子以诚,“彘肩斗酒”则豪情毕露,而文人笔下更有“自拔长刀割彘肩”的酣畅淋漓——字字句句,是古人将生活的骨肉与精神的壮气,悉数灌注进这寻常牲畜的形象里了。昔日霍国,今之霍州,正因为这粗朴而坚韧的“彘”字,竟在血脉里扎下了深根,繁衍出千年烟火。
2024年仲夏,7月20日,大暑将至,我们“文行天下”旅行组一行四人,外加我的小女儿共五人,原计划到霍州中镇霍山北部腹地、著名避暑胜地七里峪游玩,结果刚走了不久,由于修路,止于半路,只好返回到霍州参观霍州署衙。
霍州山水,自成一番筋骨。转过长治市沁源县的灵空山,再攀过崎岖陡峭的临汾长治界山,就到了七里峪。明代诗人韩邦奇途经此地时,曾写“道随汾水折,云拥霍山浮”,寥寥几笔,已勾勒出山环水绕的天然形胜。霍山巍然矗立,如大地挺直的脊梁,汾河则似银带蜿蜒,水波映照着云影天光,无声诉说着自然与岁月亘古的默契。
时光流转,李商隐当年立于霍山驿楼之上时,却吟出“岭鼷岚色外,陂雁夕阳中”的萧瑟。小鼯鼠隐现于青霭之后,陂塘上大雁飞掠在夕阳的光影里。驿楼寂然,荒野茫茫,旅人于孤寂中四望苍茫,唯有冷峻的山影与南归的雁阵,相伴着风尘仆仆的愁肠。“闲云雁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驿楼早化作尘埃,但山川依然,雁行依旧,那无边无际的荒凉,依旧回荡在吕梁太岳之间、淼淼汾水之上。
毒辣的午阳炙烤着大地,每个成员虽都穿着防晒服,但也都能感受到热浪从地下直扑全身,快速穿行于霍州署肃穆堂阶之间,仿佛仍可听到昔日堂威鼓点。“庙殿巍峨香雾绕,衙堂庄重史风盈”,霍州署衙与故宫、正定直隶总督府,以及一众县衙构成了古代中国完整的四级衙门。
磨平的青砖尽显岁月的长久,粗壮的柱石仍在回忆前贤的往事,凹凸不平的阶石犹记来来往往的客官。肃静、回避两块木牌分列大堂两侧,还在透漏出气镇山川的威严。“仪门默默迎过客,古木苍然守岁年。”凸显霍州署的历史厚重。霍州的魂魄,既凝结于这青砖黛瓦、亦沉淀于霍州署衙绵延千年的岁月里。
霍州记忆,不仅藏于365天的烟尘或碑刻的冰冷记载,它其实早已融入霍山云雾之中,渗入汾河碧水之间,镌刻于七里峪的悬崖峭壁之上,更流淌在我们每一个“文行天下”追梦人的血脉里。
霍山在呼吸,吞吐日月云起云落;汾水在心跳,浩浩荡荡日夜奔流。霍州在此处早已脱胎换骨,由牲畜之名跃升为地之徽号、文之典章、人之精魂——它如地泉般,在泥土深处汩汩奔涌,灌溉着霍州人世代生息的精神家园。
霍州记忆,原是大地腹中的活泉,自时间深处涌流而出,不舍昼夜,永不停息。
2025年7月7日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