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之间所有的误会都解开的时候,
也就没了再互相纠缠下去的理由。
那些曾在我们心底里埋着的疑惑,
突然在某一天被告知了迟到的答案,
像是带着一阵风吹过来,
把他们之间所有的一切都释然了。
——正文预警
“嫂子。”张舒禾白着嘴唇抬头跟她打招呼。
“快坐下吧,我就是来看看你。”温予把手上的袋子放到桌子上,拿着刀子给她削着苹果。
“你找我,有事吗?”她试探着问她。
温予抿了抿唇,“本来是打算等你比完赛再说的,但是眼下我手头有个紧急的工作,下午就要回国了。”
“你说。”张舒禾接过她递过来的苹果,张着嘴咬了一口,喉咙里那股干热才下去一点儿。
她深深吸了口气,“朝朝,其实我跟思远订婚起初是因为我妈妈的缘故。”
……
“你们干什么呀!”温予惊恐地看着满屋子的人在胡乱翻着,“你们这是私闯民宅知不知道!”
“私闯民宅?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那你那个便宜爹欠我们的钱就得你们来还!”粗暴的男人抓起她的胳膊猛地往墙上一丢,温予整个胸口好像都要被撞出来。
她趴在地上,猛烈地咳嗽着,像是要把肺咳出来。手机又在这个时候响起来,温予慌了神,生怕是妈妈给她打过来,没等她从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就被那个留着光头的男人把她的外套撕下来,手机也落到他手里。
“囡囡啊,我马上回家了,你把那个水烧上啊……”
温予扑上去,抓着那个男人的胳膊,往手机里大喊,“妈,你别……啊”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男人一个巴掌打到地下,瘦弱的身子,被他打的眼冒金星,险些昏过去。
“臭婊子!”为首的男人抓起她的头发,使劲儿往后扯着,一条丑陋的刀疤在他的眼睛里穿插下去,显得可怕至极,“我看要不就你帮你拿便宜爹抵债吧?”
他的眼神像毒蛇一样爬在她身上,温予避无可避,颤抖着嘴唇,努力摆脱他的桎梏,“你们…你们这样是…是犯法的…”
她的身体不停地发着抖,说完这句,又是一巴掌朝着她打过来,嘴角的血顺着下巴慢慢流了下来。
男人掐着她的脖子,把她狠狠压在地板上,“撕拉”一声,衣服应声被扯烂,胸前有了一股凉意,恐惧感瞬间朝着他涌过来,就像小时候的那段像厉鬼般恐怖的回忆。
“不要…不要碰我!”她挣扎着,双手不停地往脸上掐去,身上被压得动不了,温予大声地呼救,凄惨的哭声一阵又一阵,然而院子里空荡荡的一片,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被救下来的,还是潜意识里总是自动去忽略妈妈撞得满头血的画面。随之而来的,还有马思远和一群警察。
她好像看不见人一样,只是在地上爬着,一步一步想要去抱她的妈妈。
马思远大概是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景,眼睛有些震惊地看着她几乎不找寸缕的上半身。下一秒,他收拾好心情,半跪下去给她披上外套。
“妈…妈,你醒醒…,我是温予,我是囡囡啊,你醒来看看我好不好…”马思远把她圈在怀里,温予跪着颤抖着手死命摇她的身子。
“囡囡…”气如游丝的声音让他听得都牵着一股悲凉。
“我在…我在”温予吸了吸鼻子,哭声更大了。
“不…哭,妈妈唯一…放…放不下的就是你…”温母颤抖着抬起手,温予急忙牵过她的手,“妈,你…你不要对下我不管…”
之间她带着女儿的手慢慢放到了马思远的手上,意识有些涣散的眼睛看着他,慢慢张嘴,“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我把她…托付给…你…”
马思远感觉被她握着的手像是烫起了泡一样,他不答话,温母就一直看着他。最终抿了抿唇,“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温予,您放心去吧。”
“妈…妈!”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温母就彻底没了意识。她大声哭喊着,只觉得天都塌了下来,最后哭晕在了他马思远怀里。
……
温予回忆完那些噩梦般的回忆,眼角湿润,“后来,他就带着我回了北京。”
张舒禾听着这些,只觉得像是一块大石头一样死死地压在胸口上,压得她喘不过气。
“他是一个死心眼儿的人,那句承诺连我都没那么看中,他却一直遵守。”
张舒禾把那半个苹果放回了桌子上,张了张嘴,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好像错了,好像一直都错了。
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记起来那个她刚刚到哈尔滨就发烧的夜晚…
张舒禾猛地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手指死死地抓着被单,凉意瞬间从脚底慢慢窜到脑袋里,她咬着嘴唇,胸口剧烈地起伏。
温予看她情绪激动的样子,拉了拉她的胳膊。
她得知马思远喜欢张舒禾这件事情是在一次打扫之中偶然翻到了他的日记,他一直有写日记的习惯。
厚厚的一个笔记本,从第一页翻过去,不知道从第几页开始,内容从每天的训练渐渐变成了总是会闹脾气的朝朝,再到内心默许的欢喜。
她只觉得自己在无形之中做了一件错事,一件再也无法弥补的错事。
张舒禾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舔了舔嘴唇,咽了口根本不存在的唾沫。困扰她那么多年的心事,终于在这一刻都天光大亮,只是这些迟到了多年的答案,于她而言,除了无奈就只剩下了释然。
张舒禾深深吸了口气,“真的有缘分的是你和他,不是我和他。”
她没有什么别的情绪了,只是觉得有些想许正清了。如果他在的话,应该会抱抱她的吧。
温予临走时,只告诉她,“珍惜眼前人。”
许久,她不得不在内心感叹,造化弄人。也许,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他们都改变不了,只能任其发展。
……
她解了多年的心结,注意力也从肩伤转移到了别的地方,倒是不像两天前那么疼了。肩伤在短短两天里加上封闭针的缘故好了很多,只是能不能撑到她比赛打完她自己也并没有多大把握。
而且对于周南菲,她们两个没有交过手,与她而言,自己也是一个未知数。那在这场比赛上,她要做的就是不能没有保留,要时时刻刻留后手。
站在球台旁边,看着对面的周南菲对她笑了笑,张舒禾点了点头,随着一声哨响,她的比赛开始了。
比她想象的要好一点,张舒禾的眼睛扫过她的握着球拍的右手腕儿,她也是带着伤的。
两个人一来一回,都存着试探的心思,只是周南菲防守十分缜密,她没能像小林奈美一样,抓住她的漏洞,她的防守好像没有漏洞。她还来不及试探她,周南菲已经看出了她的自顾不暇。很快,第一局她败下阵来。
休息的时候,她仍然在想着她的防守,绝对不可能滴水不漏。许正清跟樊振东坐在一起,全程都看了下来,“叔,你说,这个周南菲真那么厉害嘛?”
“先不说厉不厉害,单是心稳这一方面,朝朝就不行。”
“要那么心稳干嘛?最好把她的心里防线都打败了,她疯起来,谁能比得过?”许正清在一旁说着,猝不及防被樊振东拍了拍后脑勺,“臭小子,都什么时候了!”
“您就看着吧!”灵活地躲开他的摆弄,许正清蹭得一下站起来,默默看着,不再说话。
确实,她心一点也不稳,跟奈美这样的跟她以前一样心浮气躁的选手比起来她算心稳,但是跟周南菲这样的狐狸比起来,真是被人一眼就看穿了。
不出所料,第二局她也败下阵来。
张舒禾强装镇定地走过来,赶忙跟樊振东说着话,许正清就在旁边坐着,好像他们都不存在一般。
张舒禾越听眉头就皱得越狠,微微叹了口气,心下惴惴不安,刚一抬眼又看了一副大爷样儿坐姿的许正清,她心里更堵了。
心浮气躁的张舒禾一定威慑力都没有,看来她跟小林奈美是一类人,周南菲在心里默默想着,也给她画了叉号。
连输三局,她好像真的又回到她第一次参加奥运女单的情景,也是这个样子,只不过她最后扳回了。
许正清托着下巴看着她拿着杯子的手已然颤抖起来,等她再站起身来,往场上走的时候,许正清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耳朵里,让她的心尖一阵发麻。
“她的右手腕儿有伤,你不是最擅长疯打的吗?”一瞬间,她茅塞顿开,只是,她的肩膀不知道还能不能跟上她理想的力度。
只能说张舒禾很听话,她的肩膀也很听话,专攻她的右手球,她又一次依靠着她不要命似的暴扣逆转了战局。
连着好几球,每一个都在挑战她的体力底线。如果没有这该死复发的肩伤腰伤,她抗三局都没问题。
最后一局,她提着腰站在地上都能感到撕裂一样的痛。但是她已经不能退了,她没路可退了。
死死地咬着嘴唇,试图再一次把这股痛感压制下去。
“你怎么了?”许正清感到她有一丝丝不对劲,伸手就要去拉她腰上的衣服,张舒禾退了退,躲开了他的触碰。
“我喝点水就好。”
他看了她半天,还是咽了口唾沫,把想说的话都一并咽了回去。
他能说什么?无非就是劝她不要那么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儿。但是一路走来,又好不容易到了现在的局面,她不可能放弃的。
“注意安全…”实在坚持不住就喊停 “死在球台上也要给我赢了她。”许正清看着她有些缓过来的脸色,狠狠地对她说着。
对面的周南菲显然也没有那么好过。她的右手腕儿因为她持续的几个暴扣球伤口也有些撕裂。她们两个人的处境半斤八两,看就看谁能抗住了。
轮到张舒禾发球,她一点喘息的机会都没给她,也没给她自己,那一球依旧是她惯有的风格。
比分到了白热坏阶段,她的腰刚刚因为自己的一个扑身好像又撕裂开了一样。
张舒禾举手示意。
她好像真的要死在球台上了,要是她真的死了怎么办?那妈妈的遗憾就永远变成遗憾了,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张舒禾站在球台旁边,手臂撑着球台,换了一阵儿,深深吸了一口气 。
周南菲发球。
她很谨慎,大概是知道了她真的不要命似的打法。
小小的白球在周南菲的球拍下过了球网,却突然变了方向。张舒禾呼吸一窒,咬了咬牙,脚尖发力,不顾腰腹的剧痛伸展开了身体,修长的手臂奋力一勾。
一阵欢呼声儿响起,对方显然是没想到她可以救回来,然而张舒禾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顺势倒在地上,耳朵里依旧充斥着她的名字。昏过去的一瞬间,她没有什么心愿了,就是对于许正清,他还没有跟他说一句对不起。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只听到了许正清的声音,“张舒禾?张舒禾!别他妈给我装死…”
她心里想着,唔,大概是真的要死了。潜意识里还是记得给他说的那句话,“对不起…许正清,对不起……”
……
她在马德里除了拿了个金牌以外,还做了个手术,只是女团比赛她最终还是没能参加。手术修养期间,她一直住在医院里,从电视的直播里看他们比赛。
许正清打败了马思远,拿了男单的冠军。他好像变得越来越厉害了,张舒禾想着,如果可以的话,她又想到了那因为她而平白无故耽误的两年。
临近奥运季结束,她的伤也好的差不太多了,本来就是顽疾,张舒禾完全没指望来一趟马德里就能治好。
只是,她的心事,不知道该怎样解决。
可能是跟她有感应,马思远在回国的前一天晚上约了她出来。
马德里的夜晚并不宁静,反而热闹得紧。
“回去就要举办订婚仪式了吧?”她穿着条牛仔的背带裙子,脚底下是一双运动鞋,短发好像真的又有些长了,会时不时随着她的脚步遮住眼睛。
“嗯,回去就办了,到时候你还要给我随礼的。”马思远一套灰色的运动服,他一点也没有变,还是曾经那样温温柔柔的样子。
“马思远?”
“嗯,我在。”
她眼睛莫名有些酸涩,那天晚上,真的是他。原来,她并没有做梦。
“你…你从前跟我说,我们都要长大了,我知道了,我真的懂了。”
长大,需要她不断地失去得到又释怀。
“你知道就好,你知道我也没有什么别的心愿了。”他一直都懂她的,一直都是。
“谢谢,思远哥,我们都要珍惜眼前人。”明亮的月光之下,他们身处闹市街道,周遭叽叽喳喳的烟火气息将她的笑容映衬得好像会发光一样。
是啊,他们都要珍惜眼前人。
“去吧!”马思远冲着他说着。
“啊?”张舒禾有些摸不到头脑,“去哪里?”
“去前面找你的眼前人啊。”看着她刚刚才有些缓过神儿的神色,胡乱地摸了把她的头发,轻轻笑着,“傻丫头。”
张舒禾往前边跑着,前面有道熟悉的声音似有不满,“祖宗,姑奶奶,刚出院,您悠着点您!”
马思远依旧站在原地,看着她伤还没有好全就蹦蹦跳跳的样子,忍不住发笑。
“傻丫头……”
“许正清!”张舒禾一下子扑到他的背上,“你怎么在这里?”她又惊又喜。
“来等一直小猪,气了我好久的猪!”
“许正清?”
“干嘛?”
“对不起,我一直都想跟你说声对不起的。”她乖乖地趴在许正清的背上,语气闷闷的。
“对不起个屁呀对不起,我不……”话音未落,他的耳朵就被她揪了起来,“再说一句?”
“我接受我接受…”
“这还差不多。”张舒禾搂着他的脖子,贴到许正清耳边,轻轻地说着,“许正清,我爱你,张舒禾爱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