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章 如何阅读想象文学

你为什么喜欢小说，而且乐在其中？

想象文学的主要目的是娱乐，而非教育。

以娱乐为主的读物比教育为主的读物容易讨好，但要知道为什么能讨好则比较困难，要分析美丽，比美丽本身困难多了。

读想象文学的“不要”

论说性作品要传达的是知识——在读者经验中曾经有过或没有过的知识。

想象文学是在阐述一个经验本身——那是读者只能借着阅读才能拥有或分享的经验——如果成功了，就带给读者一种享受。

哲学、科学、数学这些学科塑造出我们活着的这个真实世界。但我们偶尔也要摆脱一下这些东西。进入到一个想象的世界里，这个世界更深沉，这是我们内在的真实世界，我们独特的世界观。

一部伟大的文学作品会让你发现平时未曾接触的部分自我。

所以：不要抗拒想象文学带给你的影响力。

论说性作品的逻辑目标完全清晰，毫无言外之意的解说。在字里行间不能有其他的含义。任何相关与可以陈述的事都得尽可能说个一清二楚才行。

相反，想象文学却要依赖文字中的言外之意。多重含义的隐喻在字里行间所传达的讯息，有时比文字本身还要丰富。整首诗或故事所说的东西，不是语言或文字所能描述的。

从哲学与科学的书中，我们要了解他们的思想。

从想象文学的书中，我们要从自己的经验中思考。

因此：在想象文学中，不要去找共识、主旨或论述。

如果是解剖学、地理或历史作品，被当做是专门的论述，却出现技术上的错误，那就应该被批评。

如果是历史，我们希望多少能看到事实，如果没有，我们有权利抱怨。

但阅读小说时，我们想要的是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只要确实可能在小说家笔下所创造，再经过我们内心重新创造的世界中发生，就够了。

我们读了一本哲学书，会说：这是真的吗？我们也有这样的感觉吗？我们是不是总这样想，却从来没有意识到？以前或许很模糊的事，现在是不是却很明显了？作者的理论或说明虽然可能很复杂，是不是却比我们过去对这个观念的混淆来的清楚，也简单多了？

那么：不要用适用于传递知识的，与真理一致的标准来批评小说。

阅读想象文学的一般规则

架构性的规则：

（1） 你必须将想象文学作品分类。是抒情诗、小说、戏剧等。
（2） 你要能抓住整本书的大意。用一两句话来说明整本书的大意。一篇故事的大意总是在情节之中。
（3） 你不仅要能将整本书简化为大意，还要能发现整本书各个部分是如何架构起来的。要了解一个故事的架构，你一定要知道故事从哪里开始的，中间经过什么事，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你要知道带来高潮的各种不同的关键是什么，高潮是在哪里、又如何发生的，在这之后的影响又是什么？
诠释性的规则：

（1） 小说的要素是插曲、时间、角色与他们的思想、言语、感觉及行动。
你要能熟知每个时间与人物的细节。如果你对角色并不熟悉，也无法对事件感同身受，你就还没有掌握到故事的精髓
（2） 共识与主旨有关。小说的要素与整个表现的场景或背景有关。
作者创造出一个世界，他的角色在其中“生活、行动、有自己的天地”。
你在这个世界中宾至如归，就像你亲临现场，参与事件的发生
（3） 你进入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场景或背景，社会的组合，是小说中各个要素之间静态的联系（如同主旨一样）。而情节的披露（如同论述或推论）是动态的联系。

如果是诗词的话，这个诠释性的规则也可以适用，只是没那么贴切。因为就算最短的诗词里面，也有开始、过程与结束，虽然角色可能非常少，但至少永远有一个角色——诗人本身。

评论性的规则：

在你衷心感激作者试着为你创造的经验之前，不要批评一本想象的作品。

亨利•詹姆斯在《小说的艺术》中曾说道：“我们要接纳作者的主题、想法与前提。我们所能批评的只是他所创造出来的结果。”

这就是说，我们要感激作者将故事写出来。譬如故事发生在巴黎，就不该坚持说如果发生在明尼苏达州的阿波里斯市会比较好，但是我们有权利批评他缩写的巴黎人与巴黎这个城市。

在你说喜欢或不喜欢一本文学作品之前，首先你要能真正努力过并欣赏作者才行。所谓欣赏，指的是欣赏作者借着你的情绪与想象力，为你创造的个世界。

你的第一个评论自然是一种你的品味。你要客观地指出书中某些事件造成你的反感。你不只要能说明你自己为什么喜欢或不喜欢，还要能表达出这本书中哪些地方是好的，哪些地方是不好的，并说明理由。

你越能明白指出诗或小说带给你喜悦的原因，你就越了解这本书的优点是什么。你会慢慢建立起批评的标准，你也会发现许多跟你有同样品味的人与你一起分享你的论点。你还可能会发现一件我们相信如此的事：懂得阅读方法的人，文学品味都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