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品文/高平

　　 　 九、宣告：我是继母

        风间茂子嫁给妹尾河童后，是如何对待只有两岁八个月大的继女的，她做到了像对待亲生孩子一样的无微不至吗？

        也许，你看到了这位母亲当年的日记，会明白一切。为如何告诉孩子她是继母这件事，风间茂子咨询了许多人的看法、意见和知识，力求找到一个最完美的方案。

        （1）动摇的心

    1963年3月3日（真美5岁两个月）：

    首先，与夏实的母亲商量，她推荐我到口碑很好的田中教育研究所，从预约到会面等了一个月，每次的咨询费1000日圆。他们的问卷调查有两个问题让我困扰：“1、你在婴儿时是不是总爱哭？2、你是什么时候会走路的？”难道他们在试探什么，也许人家知道了我不是孩子的亲身妈妈。

    4月22日：

    一个月后，又去。真美接受了智力测验。研究所的人劝说我，应该把事实告诉她。两岁半时母亲过世，恐怕她本人还不知道。我认为，很自然的告诉她事实是对的，愈早愈好。再大些说，恐怕后果难料。

　　至于孩子是否能理解？倒在其次。现在她若喊您“妈妈”，那就称呼过世的是“母亲”好了。但绝对不能说“真正的妈妈”这种字眼，因为“真正”的相反，就是“假的”。与现在活着的人的关系，应该比有血缘的人，或者过去的事更重要。您的想法很对，因此毅然决然地说开吧！但记住要只讲一次，后面不要再主动去谈这件事比较好。

    4月23日：

    幼儿园的矾谷教师说，这真是个很困难的问题。我还没生、也没养过孩子，所以不是一个适当的商量者。但我觉得不必搞得太严重。只要强调不管发生什么，妈妈还是妈妈，或许她会出乎意料地接受。

    4月24日：

    一位在中学任职的教师告诉我一段经验，原本有些粗暴又任性的孩子，长大后会变得很乖巧。他说，有个孩子升高中时这样写到：“母亲不重视自己的打扮，在贫困中细心照料我这个非亲生子，把我好好带大。因此我要做个好孩子，回报她”。他举这个例子是想说明，不必着急告诉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

    5月6日：

    幼儿园的教师推荐了“爱育会”，我去咨询，得到的意见是：“小孩子的安定期有三段：5－6岁时、小学6年时、结婚生子后。宣告事实最好选这三个时段之一。作为父母，一般很在意什么时候说比较好？如何说？其实，到6年级还不让她知道，街坊邻居、亲朋好友都很清楚这些事，反而说不定有些危险。”

    5月21日：

    幼儿园的另一位教师提醒说：“我有个朋友是继母养大的，虽然小时候就听说了这个真相，但她更想大一点知道事实，因为忽然之间觉得不能再撒娇了，”

    听了这些话，如巨浪不断冲击一样，风间茂子的心摇摆不定。然而，机会只有一次。因此，他们夫妻认为，告诉孩子真相必须找到最好的时机，以最好的方式表达。

      （2）继母的宣告

      机会选在了9月。真美要到外婆家过暑假，这个时候告诉她行吗？恐怕不好，会影响外出的心情。等她从神户回来吧，她妈妈美佐的忌日要到了，就从坟墓祭拜那天开始吧。一切就这么定了下来。

      9月10日，在每晚前和真美睡说“抱抱”的时候，风间小姐亲自开始了准备以久的计划。

      “真美，明天放学回家，我们三个人要去坟墓祭拜，那是美佐小姐的坟墓。美佐小姐是谁，你知道吧？”

      “不知道。”

      “美佐小姐就是生下真美的人哟。”

      “生下我？”

      “对呀！真美是美佐小姐生下的喔。”

      “咦――真美不是妈妈生的吗？”

      “不是喔！现在我是真美的妈妈，可生下你的是美佐小姐喔。”

      “这样啊――我是美佐小姐生的？”

      “是，你两岁半的时候，美佐小姐生病死掉了。家里没有个妈妈不是很麻烦吗？妈妈非常喜欢你，爸爸也拜托我，所以妈妈就变得了真美的妈妈喔。可是呢，以前真美太小了，告诉你这些事可能也不懂。想对那么小的小孩子讲这些，你也只是张大嘴巴愣在那里，对不对？所以才没有告诉你，我们并不是故意要说谎的哟。现在，真美长大了，我们想你一定会懂得了，所以爸爸和妈妈商量之后，决定要告诉你啦。”

      真美听后，只是作出“这样啊，喔！”的反应而已。就像什么也没不发生，她和平常完全一样，咧着嘴笑呵呵的，边说晚安，边亲一下，躲进了被窝睡觉。

      看来，小孩们脑中有大人所不了解的世界，一切就这么顺利的OK了

      9月11日，酷热的残暑。祭拜日，家人双手合十冥福祈求时，真美只说了一句“这是美佐小姐的坟墓啊。”

      风间从美佐小姐手里接过这根棒子，她能够顺利跑下去吗？心里还不托底。

        （3）妈妈是阿姨

      9月13日，真美对一起来家玩的小朋友说：“她不是母亲啦，要叫阿姨才对。因为我是美佐小姐生的，美佐才是妈妈。这个妈妈是来代替的。”

      9月14日，风间及时安慰孩子说：“妈妈呢，在还没有当真美的妈妈以前，确实是阿姨。可现在已经是真美的妈妈了。所谓的阿姨，虽然人很好，又亲切，可是一到晚上，就算能呆一会儿，最后也得说再见，回到阿姨自己的家。因为阿姨的家和真美的家是不一样的呀。但是妈妈的家在这里，妈妈在这个家会一直住到变成老婆婆哟。我已经不会再离开真美的身旁了，因为妈妈是真美的妈妈呀。”

      9月6日，在表哥林光家，真美忽然问：“妈妈以前曾经是阿姨，那么爸爸以前是叔叔吗？”

      河童先是一阵慌乱，后抱着孩子说：“爸爸以前就是真美的爸爸呀。爸爸和美佐小姐结婚时生下一个小婴儿，那就是真美。因为美佐小姐生病死掉了，我就请现在这个妈妈，当爸爸的太太、真美的妈妈。爸爸我呀，从很久以前就是真美的爸爸了哟。”

　  之后有一段日子，真美见到同学、朋友、左邻右舍，总是像一阵风般奔走相告。“我换了一个很好的妈妈哟。可是啊，要是爸爸也能换一个就更好了。”真是离谱。

      再之后，一切归于平静。5年后，河童和风间才要了自己的亲生子，从此这个家庭又多了一个成员。

　 　可能有人会问，为什么要介绍上面的故事呢？因为我觉得，从中可以很好地了解风间茂子是怎样的一位母亲，这也算是对上一篇文章《后妻》的一个内容补充吧。另外，这段内容很精细，相信对那些离异的家庭来说，就继母该如何处理家庭关系，儿女们如何理解继母的一片苦心，也定会大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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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童家庭大不同》：风间茂子著，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