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品文/高平

　　　　八、后妻

      河童先生的第二任妻子叫风间茂子。再婚时，河童30岁，风间却是28岁的单身姑娘。

      当时，河童刚丧妻，又带着一个不到3岁的小女孩，他是怎么赢得风间茂子的芳心的？背后还有一段让人不可思议的故事。

    　　 （1）嫁给他？Yes，还是No

      “堂妹，快来Stuff Club事务所，帮我料理一段时间吧！”表哥林光这么说。他和河童等几位伙伴共同创办了个事务所，这些年轻人平均年龄才只有24岁。可是，创业哪有那么容易，没想到连职员的工资都发不起，雇来的人纷纷辞职。

        只到第4位职员风间茂子来了，事务所才松了一口气。风间茂子就是林光的堂妹。从此，她听到了妹尾河童这个名字。什么？这个年轻人叫Senoo Kappa，读起来，发音不就是“屁之河童”的意思吗？真是太怪了。不过，他的舞台设计很受欢迎，性格特点也强烈。

        河童有一天央求着：“风间小姐，您能帮我给xxx女士打个电话吗？我担心直接打过去，她会拒绝。”他竟然让一个单身姑娘替他与情人穿针引线。之后，和他的另一个同事，经常这么做。

        唉！这个男人搞外遇，在老婆之外又迷恋上其他女人，真是没有办法！

        一年后，风间离开了事务所。说实话，她与河童的关系只限于此，只是普通的同事，无更深的交住和联络。

        两年后，河童的朋友找到了风间茂子。“你愿不愿意当河童的太太？听说您至今没有成家。”

        “什么，嫁给他？我从来没有想过这点。再说，他为什么不自己来，求婚这种事哪有派朋友来说的！”

        他们不是开玩笑的，风间小姐的第一个反应是，“以前经常求我帮他给那些情人拨电话，如今，居然找到了我……这个荒唐的家伙！”

        “放心吧！他的那些恶行你一清二楚，但这两年收敛了。这一点，我们可以拍胸脯保证。再说，看在真美的份上……她需要有一个新妈妈！”

        风间犹豫不定。

        大她的八岁的哥哥说：“看来对方很期待你去，这样嫁过去的女人会比较幸福。”

        亲友们的观点却不一样。“对方可是再婚？！”“最好不要和有小孩子的人结婚……”

        她决定先见见那个孩子。

        两个月后，风间茂子对河童说了Yes！理由有三条：一、很钦佩他品味出众的舞台设计，说实话是钦佩他的才华吧；二、当一个只有两岁八个月大的女孩的妈妈，身份可是继母呀！好在她有过照顾表哥家的3岁孩子夏实的经验，否则很难下决心。三、她有过肺病，但河童一点儿也不在意。此前，哪个求婚者不是一听说她曾有肺结核病，就夹着尾巴跑了。“既使穷到只剩下一口锅也要相守。”河童这句话真的打动了她的心。

        当初，选谁作孩子的妈妈？河童真费了一番功夫。他第一个想到了风间，理由也是三条。她在Stuff Club事务所工作时：一、情绪稳定。二、妒忌心不深。三、有整理能力。尤其是找的人要愿意照顾小孩才行。他认为，若是选一个感情用事的女性，可能会很麻烦。就这样，像岗位面试一样，她被选中了。

      （2）只有红茶和三明治的喜宴

        30多位至亲至近的人应邀参加了婚礼，类似party的喜宴上只有红茶和三明治。其寒酸程度有打趣者的话为证：“我参加过各式各样的婚礼，像这般简朴的派对还是头一遭呢！”

        自告奋勇主持婚礼的演员好友出场了，他经常受邀担任司仪，这次竟然以惯用的口气最后大声宣布：“那么，各位先生、各位女士，请大家不要客气，尽情享用美食吧！”

      婚礼在人们的笑声中，冲向高潮。

      接着是一位头衔十足的重磅来宾致辞。藤原义江先生、河童的恩人，也是这对夫妻的介绍人，著名的男高音歌剧手，“藤原歌剧团”的创始人，他声如洪钟，一开口就说：“从刚才，司仪就一直叫我们吃啊吃啊的，但桌子上只有三明治呀！”听得全场大爆笑。

　 　这才是最温馨的祝福，不是吗？想想，如果不是好伙伴、贴心的知己，有谁敢在人家的婚礼现场这样开玩笑？

      寒冬二月，大雪纷飞。这对新婚夫妻来到箱根，在一间便宜的旅馆住了一晚，这就是他们的蜜月旅行。

　　  （3）家庭关系如何

      婚后，他们的生活如何呢？在常人眼里，继母=虐待，这位继母做的怎么样？婚后第5年，她还生了一个儿子。作为母亲，她对待继女和自己的亲生子是一视同仁的吗？

      这一系列问题的答案在哪里？就在1999年6月风间茂子出版的《河童家庭大不同》里。当时，风间已经68岁，女儿真美41岁，儿子太郎33岁。

      在这本书中，风间茂子亲自讲述了她当年是如何一步步带着继女成长的，还有亲生子太郎的出生，太郎与姐姐的差别，两个孩子如何渡过青春叛逆期等问题。可以说，娓娓到来，讲的详详实实，字里行间无处不流露出一个女人的真情善良及其独特的个性和婚姻观、育儿观。

      如何对几岁的女儿宣告，她是继母，什么时候该说？还有河童一家的育儿经验介绍，占了本书的重头。个人认为，这两部分内容写的非常精细，后面我们会专门讨论这个话题。风间和孩子们的关系处理，全在本书里。在此，我们只想说明几点：

      1、风间和婆婆的关系。有一点恐怕是很难想象到的，这位儿媳每天要给远在家乡神户的婆婆（由河童的妹妹照顾，不愿来东京）寄一张明信片，上面还要贴上自己的剪贴画，成为原创设计。这个习惯，连续9年没有间断过，一直到老人90岁高龄时辞世。想想假如有一天没能及时收到，老人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2、风间和丈夫的关系。他们是每年换约的契约式婚姻。结婚第5年，由河童提议：“每年的2月6日，结婚纪念日当天，确认彼此的意向，是不是明明已经不想在一起生活了，却还强忍在一起？如果对方说，往后一年还请多关照，就继续。如果有一方觉得NO，即可分手。

      这就是他们的婚姻观。如今，这种关系已经维持了50多年，中间也曾有过动摇的时候，但一直延续了下来。按他们本人的说法，夫妻之间不应该是“人”字关系，而应该是H关系。男女双方就像两条平等平行的竖线一样，应该是独立的，只因中间那条爱情横线而连接在了一起。

      契约式婚姻，太新潮了，它到底好还是坏？争议颇多，又没有标准答案，但听了河童夫妻的这种理念和做法，恐怕没有一个人不感到吃惊的。

      夫妻之间竟然从来没想过要白头到老？你这么想过吗？

  　　  （4）风间，多美的姓呀？

      风间茂子，或者风间小姐，这个称呼，大家一定会觉得很拉风。风间，不就是“在风之间”的意思吗，多么美呀！

        对此，风间茂子作了这样的解释，风间是她的姓，风间家族最早起源于新潟县佐渡的接驳船业，也就是说可能是海盗之类的，并不像听起来那么美。

        如今，她有两个名字：1、风间茂子，主要用在工作上，“风间”是笔名。比如她出版的《家事可以如此有趣》《河童家庭大不同》，署名都是风间茂子。2、户籍上的名字是妹尾茂子，即在日常生活中她是以河童夫人的身份出现。

      按照日本的法律，女方结婚后，必须放弃自己的姓而改冠夫姓（妹尾茂子）。而办理离婚登记时，可恢复旧姓（风间茂子），或者保留夫姓（妹尾茂子），但事后不得再改。

      河童家门前却挂着“妹尾+风间”的门牌，不免让人生出误会，“这两个人是不是还没有办理结婚登记？”，或者说“曾经离过婚，然后又走在了一起！”

      对于这个疑问，河童本人的意见很明确。“你不以河童太太的身份出现，而是以一个独立的身份生活才对。万一分手了，突然改回旧姓会有所不便，或者我死了，你会变成妹尾的未亡人，多么不利呀！”

      “有道理，我俩的想法如出一辙。”

        于是，这对夫妻更愿意以“妹尾+风间”的方式永远生活下去。也许，这同样体现和遵循了他们理想中的H型夫妻关系，不是吗？

  　　 （5）迷一般的“妙夫妻”

　 　他们被称为“妙夫妻”，还不止上面所述呢，下面的情况更让人大跌眼镜。

        “老婆，今晚我不回家了，要在她家过夜，请放心！”河童向妻子汇报说，她就是情人。

　  　这是风间为丈夫规定的约会报告制度。如果他外宿不回家，必须要来电告诉一声，免得担心。

        如果是去约会晚回家，他会很慌张地说：“今天啊，不是因为工作晚才回家的，说辛苦了什么的很难为情。”

        他喜欢上别人，不但不隐瞒，有时候还天真地报告说：“这本书是她介绍的，很有趣……还有那部电影，你也抽空去看看吧！”

    　唉！真不知道是丈夫太诚实不欺，还是妻子心胸伟大、太过宽容，才如此放纵于他？对此，他们的女儿、儿子长大后，说出了一致的观点。“反正我们家的大人是很怪的，全日本见不到第二个。”

        在生活上，喜缝纫、陶艺、飞靶射击、自行车等，是这位妻子兴趣广泛的体现。他们夫妇共同的爱好有三个：美食（好吃鬼，其实全家人都如此）、陶艺和飞靶射击。爱好虽相同，但性格上的区别也不小。

        风间茂子讲究实用主义，比如她做的40厘米的陶艺盘，是专门盛整条秋刀鱼的，美其名曰“秋刀盘”。在展销会上，还有人订购，别忘了她有15年的陶艺经验呢！而河童先生专攻直径30厘米的钵，“真不知道他做那么大的离谱的家伙，到底要盛放什么东西，怎么用？而他却对转轱辘拉坯，乐在其中。”妻子这样评价道。

        射击的方式也是完全相反，一个是催促着“快点，快扣扳机”、举枪就射的快风格，而风间更喜欢“瞄准了再射不是更好吗？”的稳重派。

        对此，如果你感到奇怪，不妨一起看看他们的夫妻观和家人观，人家还有一套完整的理论呢。

        何为夫妻？“所谓夫妻，只是一男一女偶然成为一对，不可能彼此的人格全然一致。所以我认为夫妻关系，不如当做伙伴关系来得更协调。如此一说，感觉不是很像驾船航行的两个人吗？和一个人驾船的不同之处在于，不必两人一直同时作业，可以轮流休息；有时则需合力张帆。但不管如何同心协力，两个人就是两个人，在确认此事的同时，仍然乘风破浪、勇往直进。”

        何为家人？“就是围着餐桌的人，一起围着餐桌的就是家人。这有种搭同一条船的连带感，和大家是否有血缘关系完全无关……只是从孩子还在家时，我们就不是以血缘关系来面对彼此。能够互相认可每个人各自的差异，意识到从根本上来说，对方是他人的事实。这样，比较能快乐地共同生活。当然，夫妻也是他人，这正是我们家的想法。”

      看到这里，是不是觉得令人咋舌！

      什么？孩子不是以血缘关系来对待、夫妻也是他人？这和我们中国人的家庭观是完全不同的。网上对此贬褒不一。不管你是否认可，人家就是这么做的。这就是我们把这篇文章定位于《古怪又有趣的河童先生》的主要原因。

      也许，这是一种温柔的力量；也许，亦是社会进步的方向，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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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童家庭大不同》：风间茂子著，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1年

《家事可以如此有趣》：风间茂子著，198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