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唤醒我的既不是她的吻,也不是晨露。而是刻毒无情的阳光。
当我爬起来后,发现一切如常:车子就在我旁边,不远处是熄灭的篝火,再远一点是昨晚丢弃的麦捆和山溪两旁的灰烬。鸟叫、虫鸣,还有风吹过树叶沙沙的响声,它们都在提醒我:新的一天到了。
但小玛丽不见了。别紧张,没有她,阿尔萨斯仍然会有一个完美的夏天······
我开始在附近的田野和山林里寻找她的踪影。她什么也没有带走——除了刚和我旅行时带上的那一箱行李。她戴过的花冠和丝带已被她遗落在一旁。她还留下了什么?一个便条:
尊敬的霍波先生:
我认为你是霍波,是我行我素的流浪汉,就一定会是一个敢爱敢恨的真实的人。但其实你是那个惯于活在别人看法里的可怜虫!我走了,别来找我。
你的
玛丽
我也有向附近劳作的农民打听过她,但他们只是煞有介事地把我拉到一旁,然后对我说五月皇后的失踪是很不吉利的一件事。他们让我不要声张,否则作物减产的话,我将要被再次扔到水里——没有人会把我拉上来。我几乎是逃窜地开着车远离了那个村庄。
之后的数天便十分沉闷了。没有了她的挪喻和微笑,孤独便很快笼罩上我的心头。自从上一年秋季我们初见,到如今已有大半年的光阴。我早已习惯她的陪伴,熟悉了她的气息和神态。现在她却突然消失了。她是被奎尔蒂①拐走了吗?
在法国漫无目的地逗留了几天之后,我驱车返回瑞典。没有了小玛丽,这次旅行也失去了意义。像斯瓦·扬布这样的人,失去了生命的阳光之后,便只能在原来的轨迹上周而复始。我已准备再一次回归斯德哥尔摩温馨的街头了。
汽车刚通过法德边界的时候,手机信息显示德国方面的银行来电了三次。我是通过汽车朗读信息的功能收听这些短信的。
难道他们在怀疑我继承的遗产不合法?不,不是的。在一个服务区休息时,我试着按了回拨键。很快我就听到客服细声细气的讲话声。通过声音我都能听出她们职业式的微笑——她们简直就是小玛丽意志的继承。
当时她很和气地想让我了解到这样的情况:他们没有办法在不征询户主的情况下将账户取消,可是我的余额已经不足以支持下个月的管理费用了。我记起来,她拿我的卡买冰淇淋吃来着?
我当时坐在便利店门外的藤椅上。我将剩下的九张银行卡全部拿出来,摊开摆在玻璃桌面上。一、二、三······数到第四张的时候我就笑出声来了。我想起了我和小玛丽初见时那些“老虎”们说过的话:他们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会后悔,但我至少没有他们的雇主那么悲惨,被骗个精光。(或许小玛丽这个职业骗子在得手后的逃亡途中就遇上了斯瓦·扬布这个傻帽?)
事情就是这么奇妙。唯独德国的银行卡我设置了不一样的密码。原因仅仅是这张银行卡在我继承遗产之前就开通了——我那时还在德国某个超市当售货员。当她找我要银行卡的时候,我下意识就将自己曾经用得最多的那张卡给了她,而且又恰巧是在德国。
麦克费特②再一次显现了自身,他将不幸的人玩弄在股掌之中。我能猜出在取款的时候,小玛丽有多么愤怒:那张卡并未用于存放我的巨额财富,其中仅有一个普通超市员工一个月的工资。
不过仔细一想,我却惊出一身冷汗。假如不是命运的保护,我根本没法识破她的骗术。她的手法娴熟,我可以断定她是一个惯犯。:她先用可爱的模样控制住可怜的富豪,再逐步引诱对方交出密码(她可能是抓住了我对她的兄妹心理而采用直接询问密码这样直接的办法。唉,狡猾的妹妹和单纯的哥哥!我甚至比她之前骗过的那些富豪还要容易对付!)她甚至为自己逃跑争取到了时间——得手后她没有立刻逃走,而是随我来到法国,趁我逗留在法国马上返回德国取款。更可笑的是,我竟然一直扭捏作态不肯接受她为了完成骗局而做出的牺牲——和那一些她口中的恋童癖富豪对比,我甚至连她充满活力的身体也没能搂抱几次。这一切只能怪自己假惺惺。
唯一让我欣慰的是,我的心居然能如此坚定:爱情骗子倘若不能骗到一个人的心那么她应该是失败了的,我可以高声向世界宣布:嘿!大家看着我,我的心仍未被人践踏过!
于是,我高唱着胜利之歌,怀着欢快的心情返回斯德哥尔摩。
①:《洛丽塔》中,洛丽塔与奎尔蒂私奔,在亨·亨面前彻底消失。
②:Mc Fate,命运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