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起初是有家的,一个小土屋,屋顶是茅草铺的,每年夏天总是会漏雨,这时候我却是最开心的,因为爸爸妈妈都会来修缮,也才能有机会和爸爸妈妈待在一起,而不是只有外婆的陪伴。
后来慢慢长大了,外婆也没家了,说没家只是没了自己的家。村里搞新农村建设把原先的小土屋推了,没办法外婆只好三个舅舅家轮流住。三个舅舅对外婆都很好,只是舅母们会偶尔闹脾气,没有大的矛盾,但我也就很少去了。
成年懂事了,外婆又有了自己的家。大舅一家迁居黑龙江,外婆便成了大舅房屋所有权者,一个人吃饭睡觉生活,寂静也乐得清闲。而我正是爱疯爱闹的年纪,最忍受不了那份寂寞,便更少去外婆家了。
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个小聪明到有些自私的人,对于外婆,那一份亏欠永远无法弥补,那一份愧疚永远无法释怀。
爸爸妈妈为了计划生育放弃自己的时候,外婆冒着冷眼把我带在身边抚养。怕我热着,硬是吹一夜风扇,结果自己发烧了只敢匆匆去医院打个针,还担心这一会儿功夫我没人照料;为了不让我哭,可以抱着我抖到大半夜,直到邻居都看不下去说:小孩子哭两声有啥,一会哭累了就睡了,你这老是抱着他别把自己累坏了,可外婆说听到我哭就心疼,大人累点没啥,不能让孩子受委屈,也许你是觉得我没有爸妈的疼爱,想给我你所有的爱来填补这份空缺吧;为了坚决肯定我没有偷别人家的东西,你第一次与别人吵架,事情过去了好久,他们八卦时还说没想到你还有那么凶悍的一面,真是护犊子的很,只有我知道你是心疼我是外姓的人,又没爸妈在身边,怕我被人误会被人欺负抬不起头,所以拼尽全力想护我童年周全。
我也一直挺乖的,但只是那种流于表面的乖。因为内心深处真的很爱你,我会把自己能做的家务都做完好让你多休息,我会假装没有好看的电视节目默默地听黄梅戏,我会在自己明明不喜欢吃水饺的情况下说自己很爱吃,我会在回家与留在你身边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而且我从来不会对你说不。
可是,我想你是懂我的,其实你都知道我所做的这些并不是发自内心的对吧?我并不是真的想听黄梅戏,真的想陪在你身边,我想要的是外面精彩的世界,是那些生龙活虎可以上窜下跳的小伙伴,你包容着我的小心思,没有拆穿,也许你也只是“自私”地不想我离开。
如今,我长大了,外面的世界对我的诱惑逐渐变小,我可以很安静也很满足的陪在你身边了,可你却彻底而又绝决地离开了我的世界,没有道别的仪式,没有给我留下任何可以再爱你一次的机会,每每想到此,便痛彻心扉。我想我之所以欠疚并不是因为对你不够好,只是悔恨为什么没有好好地全心全意地珍惜陪你的时光,只是懊恼怎么可以用假装的行为去回应你那掏心掏肺的之于我的爱。
你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会再哭,除了你还有什么值得我撕心裂肺地哭泣呢?回忆里那个小茅草屋,就像你给我编织的童话的天堂,里面莺歌燕舞,花红柳绿,可是已不见你。
两年了,我很少回老家,也是为了逃避你真的已经不再了的事实,我总觉得只要我不回去,不真真实实地意识到真的再也无法找到你了,你就还在,还在那个老地方等着我,等着和我说一句你来了,等着和我聊最近的烦心事和小确幸,等着和我手拉手再去经历曾经的曾经。
我想你了,一直都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