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里士多德对人的定义:人就是理性的动物。
放屁。
人类从来就没有理性过。我们只是在计算利益得失时,用自己浅薄的工具理性,算一个加减乘除。
人类首先是一个动物,是一个有着七情六欲、趋利避害的动物。
回首看我们的祖先,在森林里与猛兽抢食,在洞穴里和同类厮杀,如果不是身上披的毛皮,手里拿的石斧,你能看出他们与动物的区别吗?
即便是到了文明时代,猛兽已经不足为俱,我们却时刻要提防着身后,有一个与我们同族的人类,利用一种带有利刃的工具,根据压强与面积的反比关系,冲量与速度的正比关系,将我们的皮肤割破,划开血管,刺穿脏器,直击那颗脆弱的心。
看看我们的课堂,被认为最为理性的学科,数学。有多少人能学好数学呢?不知有多少人挂在了高数这课理性之树上头。这还是在中国,其他国家,数学这种违反人类天性的学科,未经后天文化熏陶的孩童,又怎会有兴趣和能力去学习?
人啊,天生就不是以统计学的方式去理解他人。我们都是外貌协会,美女帅哥天生就比丑人高贵。作家的故事,诗人的韵文,历史学家的“小说”,哪一个不比数据图表要更容易理解?人总是懒惰的,当我们自以为从自然语言书写的故事中获得了一丁点关于世界的知识,就开始狂妄地“举一反三”,试图用“比喻”这种无效的推理逻辑来解释复杂的世界。生有涯,知无涯,愚蠢无限大。
我曾自诩为理性的人,甚至为此感到自豪和骄傲,但我现在要为此羞愧和懊悔。
人与人之间,意见不合,一旦开始对话,多半要陷入意气之争。不过是要逞一时口舌之快、当一个道理上的赢家。大家都活了几十年,生活的经验、学习的历程都不尽相同。每个人都有自己根深蒂固的信念,不管是陈腐偏见也好,真知灼见也罢,你能一时半会就改变他人吗?
改变了他人又如何?你要他人崇拜你的正确,羡慕你的博学,嫉妒你头顶上那顶真理光环吗?
真理光环不过是个劣质环形电灯泡罢了,你天天点亮着它,唯恐他人不知,你缺啥补啥吗?
我的写作中,曾经有种骈文癖。上下要对仗,句尾要押韵,理由必有三,结论很坚定。纵使是抒情散文,也免不了成语典故,诗词歌赋。文人嘛,总试图以形式上的华丽来掩盖内容的空洞,一篇文章下来,读者只知道我的观点和想法,如果恰好能和我共鸣,那我就算是影响到了他。如果意见和我相左,那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但是,谁在乎我呢?我是个什么东西,读者为何要关心我的想法?
论证就完全不同了。一篇文章,前提标好数字序号,方便读者反驳时指代。结论黑体加粗醒目,读者如果信服前提和逻辑,那结论也不得不服。
是啊,逻辑是公共的,观点确是私人的。人们可以不在乎我的想法,但没人可以不在乎逻辑。博学如亚里士多德者,也要被伽利略的思想实验所驳倒。纵使是爱因斯坦,在EPR检验面前,对贝尔不等式也是不得不服啊。
我曾以为,一个足够理性的人,能免于许多俗世的烦恼。我错了,一个足够理性的人,如果他不能认识到这么一个事实:所有人都是不理性的,而自己也不能免俗。那他就根本不够理性。
但是,人又是完全非理性的吗?如果是,那为何科学会进步,社会在发展?
我学过心理学,但我不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
我学过哲学,我也不知道生从何来、死往何去。
不过,我所有的学识,足以令我确信:你如果懂逻辑,我们还是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