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高一时，我们的一位实习班主任，曾跟我们聊到了高中男女关系的话题，他说，高中自然不适合谈恋爱，但男女生坐在一个教室上课，毕竟要有所接触，而且都是青春年少，难免会有感情上的起伏，为了使我们的高中时代不至于没有一点对异性的回忆，且又不会产生感情影响学习，就得自我克制，让这种男女关系保持在一种朦胧状态，那才是将来最值得回忆的回忆。
那时，朦胧的我们，自然也无法完全理解这种"朦胧"，只是朦朦胧胧地听了，又朦朦胧胧地哄笑了一阵，老师也跟着我们笑了...
如今，我也成为大学生，才明白，老师的笑，和我们并不一样。
时光如梭，一去不复返，那些年的拼搏，那些年的汗水，那些年所有受的苦，如今回想起来都是如此甜蜜;而那些年唯一的甜蜜，甜蜜的朦胧，现在回忆起来却又是那样的苦涩。
老师恨不得将男女隔离，其实，那一个个累得白了头发的孩子，谁又会有心思去谈恋爱，还不知恋爱为何物的孩子们，却首先学会了克制，克制除了学习以外所有的感情与冲动。
春夏秋冬，周而复始。黑板下面的粉笔灰越积越厚，然后被清净，接着继续越积越厚，做过的讲义越来越多，课本翻得越来越旧...
他就坐在她的后面，上课下课，每天学习吃饭睡觉上厕所，每天呆呆地望着前面，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冬天，玉雪纷飞，眼里映满了她那羽绒袄鲜亮的颜色，他会在收拾讲义时，用页角轻轻挑起她发梢上未掸净的雪粒，然后轻轻吹化;
夏天，酷热难当，她背后的汗水湿透了衣裳，可她依旧埋头苦学，他会在用书扇风时，故意扇很大的幅度，只想让她感到一丝凉意。
他就坐在她后面，看着她的齐耳短发，逐渐变长，然后扎起了一个小小的刺挠挠的小辫子，然后小辫子逐渐长大，变成了秀丽的披肩长发，长发被主人剪去，又变成了齐耳短发，然后又逐渐变长...
不经意间，会闻到她的发香...
有一天，他忽然发现她的秀发里出现了一根白发，是那样刺眼，比那鲜亮的衣服还要刺眼。
他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其实，自己的黑发已经没有白发多了。
有时正写着字，桌子会突然晃了一下，他知道那是她写累了，直起腰来，靠在自己的桌子上休息，他没有惊动她，只是轻轻拿出胶带，将写歪的那一笔粘掉，然后胶带放在手边，因为她休息好的时候，他的桌子还会晃一下。
无数次想象，她会突然转过头来，微笑着，问他题目，随即自嘲:自己的成绩差人家十万八千里呢。
他终于害怕，他要克制，克制自己的感情，克制自己的冲动，可是，看黑板时，视线必须要经过她的耳垂，掠过她雪白的颈。
或许，对他来说，那两个课桌的地方，就已是整个世界。
终于，他不再坐在她后面了，因为他考得不好，要坐到后排去。
她从门外走进来，风抬起她的发梢，同桌惊艳她的美丽，说要追她，他笑了笑:"放手追吧，哥们儿挺你..."
有时会想，那段时间，算不算一种"朦胧"，
"人家连话都没跟你说过!"
他唯有苦笑:那就算是半层朦胧吧。
当知道她高考中榜时，他也甚至有些无耻地想到，或许是自己扇风有功呢。
可是，当他走进那充斥着一百二十多对呼吸的复习班教室时，才真切地感受到，那天各一方的凄凉，从此，教室里再也没有了她的发香...
现在在大学里，只要有感觉，就可以去接触，然后表白，然后相处，直到没有了感觉。
是啊，如今，我们都有了接触的自由，有了表白的自由，可是，你却已不在我身边。
仿佛已经过了很久，当初那轰轰烈烈的学习，轰轰烈烈的考试，已渐渐淡忘，可是曾经那似有似无的朦胧，如今却那样的刻骨铭心。
QQ，人人，都加了好友，或许对她来说，只能记得他的名字，而对他来说，她也只剩下名字了。
有时会看到她在空间里上传的照片，她有一头他从没看见过的齐腰长发，白发也没有了，因为头发染成了淡黄色，少了一份青涩，多了一份成熟。
冬天她好像也穿得很少，不冷吗？
对，有个男孩已拥她在怀，他们幸福而甜蜜地笑着。
他也轻轻地笑了。
冬天，会有个人大大方方地为她掸雪;
夏天，会有个人大大方方地为她扇风;
她累了，可以舒舒服服地倚在一个人的怀里安心地睡着，再不用担心老师一会儿就会走进教室。
他笑着，这笑容里没有苦涩，全是幸福。
同学聚会时，会看到她，都变了，都长大了。
可能她甚至已经不记得他曾经在自己身后坐过，他都找不到与她说话的理由。
唯有和她敬酒时，闭上眼睛，一饮而尽，尽量不让酒水的苦涩在舌尖停留，没想到，流到心里，却更苦...
渐渐地，同学聚会，或许你不去，或许我不去，或许我们都不去，或许我们就再不会见面...
其实，这样也好，这样，在我的记忆里，你永远都是那个年轻的你，永远都是那个青涩，美丽而朦胧的背影，春夏秋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