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参加工作时,我们四个人被安排到南沙。从广州珠江新城坐车,沿着黄埔大道转科韵路,上南沙港快速一路飞奔,那感觉,就像要到另外一个城市一样。
过了番禺再南下,感觉都要到中山的时候,心里在mmp,是不是要被卖了卧槽。
又过了好一会,终于停车下来,一看周边都是蕉林,低矮的建筑比老家城镇的还不堪,斑驳的建筑外墙,报纸糊着的铁框窗户,最高的建筑就是不远处的建行和电信两栋楼,有……9层?
进港大道很宽,但安安静静的没几辆车,人行道也很宽,没人走动……噢,那蹲着一个,嗯?唉哟我去,这位大哥正在大解啊,这里这么原生态的吗?
安顿下来后,慢慢去习惯全黑无声的夜生活,实在遭不住了就坐地铁往天河区跑,那时四号线地铁只通到黄阁,得拿着烟去请求前辈开车接驳地铁站。
不然就只能在路边拦停风驰电掣的摩托车,或者坐能把心肝脾肺颠乱的公交车,路上车太少了,公交车司机都当法拉利轿跑在开,坊间荣获一专有名词“疯狗车”。
然后发现南沙再往南,还有更远更原生态的地方,万顷沙和新垦,现已合并成一个万顷沙镇了。
当时一涌一公里地坐车过去,感觉又是去另一个城市那么远,坐车要坐到屁股疼,一路领略围垦的田园风光,蓝天碧水,一望无际,拍了照给老妈都不相信这里是广州。
望着路东边涌对岸的龙穴岛,前辈抽着烟悠悠地说,你们在市区的街头是不是没见过疯子,因为他们都被拉过来扔在那个岛上自生自灭了。
我们瞪大着双眼,心里有怀疑,但也不敢细问。
开车一直走到十九涌,那里有些渔民和果农在摆地摊,卖鱼虾和香蕉木瓜,没有叫卖声,有零星的买家在挑,我们下车沿着涌堤一路走到尽头,看见有家农家菜大排档。
在大排档胡乱坐下,看着残阳在海平面慢慢变大变红,听着细细的浪刷着堤岸下面的乱石,吹着湿润又带有点微咸的晚风,感觉身在大陆的尽头,氛围是沉穆和肃重的。
直到听见咣的一声,一个大大圆圆的不锈钢盆扔到了桌子上,盆里装满了大大小小的螃蟹,这些紅身威风的横行之物,让我们回过了神,口水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南沙青蟹,万顷沙的风土产物,这边地处咸淡水交汇,适宜的盐度和水温非常适合青蟹的生长,特质是“壳薄、肉多,味美”。
就在这一晚,知道了青蟹有那么多的名字,从此在肉菜市场里再也不用忍受蟹摊老板鄙夷的眼光了。
青蟹一生蜕壳十三次左右,按照雌、雄和成长阶段的差异,当地的人们赋予了它一个个不同的名字。
水蟹:是未成熟的青蟹,壳内肉少水份多,汁液带着咸味,比肉还鲜,是煲海鲜粥的首选蟹。
重皮蟹:处在青蟹每次换壳的阶段,其壳下有层由脂膏形成的软壳,口感甘香丰厚,轻轻掀开就是精华。
肉蟹:是雄性青蟹,壳薄肉多,蟹肉细嫩、爽滑鲜甜。
奄仔蟹:是刚成熟的雌蟹,豆蔻年华,俗称处女蟹,蟹膏软滑,犹如流沙奶黄。
膏蟹:是成熟的雌蟹,肉肥膏厚,丰盈肥美,韵味十足。
黄油蟹:其实是成熟雌蟹的极致变种,风华绝代,极其难得,油膏充盈,其蟹盖、蟹爪关节处均充满流质的黄色油脂。
看着眼前外观色泽鲜艳、体型硕大、鲜香四溢的一大盆蟹,哪还顾得上什么形象,挥舞着爪子就开造。
夹碎蟹钳,蟹肉紧实鲜甜,掰开蟹身, 蟹黄丰腴澄黄,饱满醇厚,越品越香。
圆月初上,黑蓝的夜空呈现缎子一样的质感,树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前辈挺着大肚腩,右手擎着支双喜烟,不悲不喜地看着南边。
我们几个欢快地将吸管插进水蟹肚子里,吸进去的鲜香让我们眼里都有星星。
现如今,再次站在十九涌的堤岸上,或者站在当年那位大哥拉屎的地方,看着堪称沧海桑田的巨大变化。
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