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岁,他突然收到一封来信,字体歪歪扭扭的写着:大人们常说每个小孩都很特别,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平凡的大人。
信封里并附着一副“桃源图”。泪光一刹那打湿了信,字迹慢慢散开,透过灯光,淡淡的如那年的月光。却不见那年的月光。
时光磨平了世故的棱角,一切变得圆滑。人世还是如此喧嚣,只有小狗蜷缩在城市的边缘。
七岁,他画了只会飞的猪,老师说,猪没有翅膀和人一样,于是评了个鸭蛋。他才明白人和猪是一样的。每当他被欺负时,爷爷常说,世上其实还有另一个自己,像自己一样的活着,你孤单他便孤单,所以你并不孤独。
城市的空气似乎压抑了他的每一个呼吸,这次八岁的他背上书包,带着“阿羊”(尽管爸爸常说,狗就是狗,怎么能叫羊呢!可他终究还是这么叫着)决定逃离,逃离这座城,逃离别人眼中的世界。下了楼,拐过小巷,路过了那家包子店,他呆立着,还记得有次爸爸带他在这买包子,看见有位叔叔插队时,听见爸爸说了句“有朋友就是好”,他才明白朋友是可以让你早点买到包子的。“阿羊”汪地叫了声,他摸摸口袋里的五个硬币,还是没有买,因为他没有朋友,更因为那家店里的包子馅是狗肉的。只是在那路边买了两个茶蛋,都分给了“阿羊”。
顿了顿,他带着“阿羊”走到了一栋居民楼旁,看见有人朝楼下丢了个黑袋,直直地落在面前,一股恶臭扑来,他朝上望了望,继而一支烟头扔了下来,在烈日下点起了楼下的床单。失火了!失火了!仿佛所有的人都在叫,然后很多人冲了出来,慢慢的,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议论着什么,商议着什么,决策着什么,好像一群“智者”商量国家大事般,却只有零星的几个人拿着水桶救火,好像所有的乐观都是一种嘲笑。黑烟弥漫了半天,一名妇女被困在里面然后爬到窗户边,等待救援。消防人员来了,都紧张却有序地展开营救,火势却越来越大,温度越来越高,楼下的人更是不耐烦的叫着,快跳啊快跳啊,情绪越来越大,持续几分钟,那女人跳了,鲜血溅起,他看见消防叔叔惊愕又无奈的神情,手紧紧抽住软梯,还有那叔叔阿姨们脸上不解的神情。
看客们散了,他走过广场上那爷爷奶奶们的“清福”,来到街道的路边,乞丐慵懒地坐在那,缺口的瓷碗静放在眼前。爷爷,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我爷爷说,当你难过的时候,站在镜子前微笑,那个人也会微笑的,他蹲下对乞丐说着。乞丐只是低头不语,他似乎看出来什么,把口袋里的三个硬币轻轻地放在碗里,仿佛硬币碰瓷碗的声音都会引起躁动不安的空气。他站起向前走,然后立住回头望,一对靓丽的哥哥姐姐路过乞丐旁,踢了踢老乞丐那微露的腿,然后搂在一起走了。
走到了十字路口,红灯还没转绿,人们便开始大胆地抱团走,绿灯了他被挤过了路口。原来时间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为时间而奔跑的人。。。
慢慢的,走到了城市的边缘,看着没有彩虹的这座城,挥挥手作别,“阿羊”也耷拉着脑袋,似有些不舍地走出了这座城。
不知是阿羊带着他还是他带着阿羊,来到了一片夹在溪流两岸的桃花林,阿羊好开心,撒腿跑在了前头,然后在桃花树下撒了泡尿,他也没有见过,至少在那座城。穿过桃花林的尽头是溪水的源头,发现了一座山,山上有个小洞,隐约看见有亮光,他把阿羊放进书包里,只留出个脑袋,缓缓抱着书包,走进了山洞,突然开阔的视野穿过眼眸,平坦的土地整齐的房屋还有肥沃的田地,美丽的池塘和桑树,竹子之类的。田间小路交错相通,鸡鸣狗叫彼此都听得见,阿羊也兴奋地跳了出来,追逐着路边的野花和蝴蝶,他想,或许另一个自己就在这吧。
路过一家田舍,主人很好客地接待了他们,晚上便在一起吃着粗茶淡饭,他们好像来自不同的世界,或许说本来就是两个世界,却就这样谈了很久。
时间好像不是很快,准确的说是没有时间。雨后的那座桥应该就是爸爸手机里“阳光总在风雨后,请相信有彩虹”的彩虹吧;红色的天边应该就是火烧云吧,还有吹过风的足迹,像阿羊在地里踩过的一样;晚上的夜幕里镶嵌着的宝石总让他神往,他想为什么大人们只在意什么非的钻石却从没在意这个呢。。。他天真地以为能这样在这个世界里一辈子,却始终有一种来自根的归属感让他伤悲,阿羊蹭了蹭,他明白了,也只有在那个世界他们是有家的,躺下抱着阿羊就这样感受这里的每次气息的流动,他们或许就是老师口中所说的高山流水里遇到的那对知音吧。趁着风,淹没在这片摇曳的油菜花里。
决定回家了,他把一封信或是张纸条吧,交给了那个主人,并从书包里掏了张脏脏兮兮的纸。主人问是什么,他说,这是个问题,我问过爸爸,他说长大了会懂,所以请你在以后寄出去,还有我画的这个。
回家了,却有一种莫名的失落,阿羊没有回来。爸爸总说自己是被人贩卖了几天,可他的解释却像谎言般苍白,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世界没人去过,没人提过,甚至没人相信。
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