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结束之后，时间就像被谁无意中按下了快进键一样，一下子过得飞快。
一转眼就到了期末考试，陈思语考完九门科目之后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沈娟来学校接她的时候，一进车里陈思语就直接瘫倒在了后车座上。
沈娟本来还想训她没有坐相，话都到嘴巴边上了又咽了回去，这孩子读了一个学期的书也不容易，先让她缓缓吧。
回家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陈思语是累得不想开口，但沈娟居然没有在自己耳边唠叨倒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眼看着快到家了，想到寒假已经在朝自己招手了，陈思语瞬间就活过来了，她开玩笑地跟沈娟说：“你是我亲爱的妈妈吗？我上车这么久了你居然没有挑我毛病？”
沈娟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开口了：“思语啊，你奶奶来了。”
陈思语愣了一下，终于明白了沈娟为什么这么反常。
对于奶奶申素云，陈思语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陈思语很小的时候陈松云和沈娟都要上班，所以就把她送到了乡下爷爷奶奶家。爷爷陈建国是一个老知识分子，年轻时曾当过老师，对陈思语疼爱却不娇纵，陈思语现在还记得陈建国握着自己的手一笔一划地教自己写字时候的场景。
可惜陈建国身体不大好，在陈思语八岁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他是一个非常受人尊敬的老人，举行葬礼的时候全村的人都来送了他最后一程。
陈建国去世之后申素云又带了陈思语一年，然后陈松云才把陈思语接到湘城来读五年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陈思语是申素云一手带大的。
但是陈思语知道，申素云骨子里还是有着很深的重男轻女思想的。
陈建国还在的时候，申素云就常常说陈思语是个没用的丫头片子，然后每次沈娟打电话回来，申素云都会把电话抢过来催沈娟赶紧生一个儿子出来。
陈思语还听村里的人说，自己刚出生的时候申素云看了她一眼就说这个女孩肯定养不活，早点扔了得了。陈思语虽然不相信，但心里多少会有些小疙瘩。
那时候大伯家已经有三个孩子了，前两个是女儿，最小的是个儿子。
申素云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留给堂弟陈明辉，陈思语只能在一边眼馋地看着。
后来陈明杰出生了，申素云立刻把陈思语丢给陈建国带，自己跑到陈松云那带陈明杰。
说是带陈明杰，那就真的只是带陈明杰，哪怕是坐月子期间申素云都没怎么管过沈娟，眼睛里只看得到自己的宝贝孙子，还时不时埋怨沈娟奶水不足，把她的孙子给饿着了。
陈建国去世之后，陈松云和沈娟商量过要不要把申素云接过来一起住。
但那时候家里条件并不是很好，沈娟生完陈明杰之后就没有上班了，于是一大家子的重担全部落在了陈松云一个人肩上。而且家里总共才那么点大的空间，申素云过来的话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于是陈松云只能每个月往老家跑，给申素云买各种吃的用的，一到过年一家四口就回老家过年。几年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去年在老家过年的时候，沈娟就问过申素云要不要来湘城，申素云舍不得家里喂的鸡和种的菜，又说在乡下住着自在，不想挪窝了。
“奶奶不是说不想来湘城吗？怎么又想起要来了？”陈思语小心翼翼地问。
“谁知道呢，可能是看我们买了大房子，有住的地方了吧。”沈娟淡淡地说。
自古以来婆媳关系都是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婚礼上说什么“以后我就把你当成我的亲妈”、“以后我就把你当成我的亲女儿”什么的都是说给外人听的，关起门来谁知道是什么样子。
申素云身上有着大部分农村妇女都有的通病，重男轻女、节俭过度、还爱管闲事。以前陈思语跟着申素云住的时候，就没少听她讲自己妈妈的坏话，可是妈妈一回来，她又假装很热情的样子，典型的当面一套，背面一套。
所以陈思语明白，要说沈娟喜欢申素云，那确实是不可能的，但沈娟作为一个儿媳妇，该尽的本分她从来不会少，甚至有时候还是她提醒陈松云要给申素云送东西了。
就算那几年家里条件不怎么好，沈娟也会隔一段时间就给申素云买几套衣服、几双鞋，因为她知道申素云肯定不舍得在在上面花钱。
申素云每次嘴上说着太浪费了，其实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不过她穿着新衣服新鞋出去，却永远只会说：“这是我儿子给我买的！”因为在她的意识里，沈娟给她买这么多东西都是花她儿子的钱。
沈娟心里其实都清楚，只是还能怎样呢，那是她嫁的男人的娘，如果两个人吵架，夹在中间的那个人才最辛苦吧。所以在能忍的情况下，沈娟一般都会忍了。
到家的时候，果然看见门口的鞋架上已经多了几双老人的鞋。
陈思语正准备开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同时还响起了申素云热情的声音：“思语回来了吧？快过来让奶奶看看，有没有长高点？”
陈思语已经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没有看到申素云了，一时之间有点适应不了，下意识地就躲开了申素云伸过来的手。
她看到申素云脸上一僵，有些不高兴地说：“这孩子，以前还是我带大的呢，怎么，现在奶奶老了就嫌弃我了？”
沈娟连忙帮陈思语解围：“说什么呢，妈，思语刚刚在车上还跟我说好久没见您了，她可想您了，只不过刚从学校回来，有点累着了。”
申素云没好气地哼了一句，显然并不相信。
按理来说这时候陈思语应该走上去拉着申素云的手撒个娇，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但她心里突然有些排斥申素云，觉得自己没办法和她亲近。
于是场面一时之间就有些尴尬了。
正在这时，陈明杰冲了出来，看到陈思语后兴奋地喊道：“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啊！有没有给我买好吃的？”
陈思语看到陈明杰就笑了，从书包里面翻出一大包零食：“你个小馋猫，整天就知道吃吃吃！”
陈明杰拿到零食就准备打开，却被申素云一把抢走了：“眼看着要吃饭了，还吃什么零食？你妈平常就是这样带你的啊？”
陈明杰比陈思语小七岁，正是最喜欢吃零食的年纪，眼看着到嘴边的零食就这样飞了，哪里肯罢休，立刻坐在地上开始哭了起来。
申素云一看陈明杰哭了，立马就心疼了，赶紧把手里的零食塞到陈明杰怀里：“哎哟，奶奶的乖孙子，你可别哭，奶奶给你吃还不行吗？”
沈娟再也看不下去了，一手把陈明杰提了起来，一手把零食拿了过来，严肃地说：“妈妈要批评你们两个人，思语不该在快吃饭的时候把零食拿出来，明杰不该拿不到零食就直接坐在地上哭，现在两个人站到阳台上去面壁思过，马上！”
沈娟一发话，陈思语和陈明杰吓得赶紧往阳台跑。
申素云拦住陈明杰，责怪沈娟：“要吃饭了还罚什么？有什么事等吃完饭再说。”
沈娟淡淡地说：“吃饭还要点时间，我现在去炒菜。妈，孩子的事您不用管，我知道该怎么带孩子。”
说完之后沈娟就进了厨房，陈明杰从申素云手臂下钻了过去，和陈思语一起乖乖地站好。这是他们家的惯例，不管谁犯错了，都要老老实实地站阳台，连陈松云都被罚过呢！
陈思语偷偷看了一眼申素云，突然觉得未来的日子可能不太好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