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桂花又落了。”书童打扫完庭院,拿着扫帚,驻足在躺椅边,对椅子上的人,轻轻提示道。
“嘘,我知道”,慵懒的声音响起,“我在看月亮。”
书童的嘴咕哝了两下,没有说话,转身去里屋拿了毛毯给院中的人披上,又多点了一盏灯,便进屋里睡了。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夜半三更,这人突然念了一句诗,拿起一盏茶抿了两口,起身抱着毯子进屋睡了。
第二日,正午。
“先生,有客人来了。”书童拍打着这人的门,语气中有些急迫与兴奋,“是个女子,一身素衣,名为春生。”
屋内的人迅速起身,爬下床惹得一阵乱响,外衣都没有穿好,光着脚,开了门,呼吸急促地吩咐:“让她等我。”
片刻后,这人已穿戴整齐,梳洗完毕,大步流星走向桂花树下的女子。
女子察觉有人来,缓缓转身,行礼,声音颤抖道:“大人,妾身春生。”
“她怎么样,近些年过得可好?!”这人的手抓紧了春生的肩膀,急促问道。
“姐姐还好。”春生回答,不敢直视这人的眼睛。
“她脸上的疤,好些了么?”这人松开了手,语气中满是愧疚。
“姐姐的疤,还在。”春生偷瞄了一眼这人,还未来得及看个够,便迅速收回目光。”
“罢了,是我的错。你是来干什么的?”这人问。
“来服侍大人。”春生战战克克地回答。
“我不用人服侍,你想要呆着,那便呆着吧。”这人的语气,神态又恢复了平常那般自然又冷漠。
书童很喜欢春生,不用她做这,不用她做那。那个人平时也不说话,无所事事,有饭便吃,无饭喝茶,有时一两日不见踪迹。春生便做琴,做瑟,做萧,做笛,但都被那个人扔了。
“大人,你平时都去林中干什么呢?”春生倒茶时,试探问道。
“穿过那片林,有山涧,鸟鸣婉转,十分好听。”这人答。
“琴音乐声,比之不过?”春生眼睛红了。
“不过。”答。
春生哭了,转身跑进了屋子。
书童气愤,想要带着春生远走高飞,春生不应。
书童在一个漫天大雪的早上走了。
本就寂静的舍屋,现在更显落寞。
这人总在看月,冬天即使飞雪,还是要看月,彻夜彻夜地看。
春生不似书童,她总陪着这人,一夜一夜,一天一天。
时间过得漫长,但春天终究到了。
这人却得了重疾,寒气侵入了五脏六腑,已经命不久矣。
春生毫无办法,整日以泪洗面。
一天早上,春生给这人擦脸。
“你不是人吧。”这人突然说话。
春生愣了。
“她也不是。”这人继续道,双目无光,死死盯着房檐,仿佛能穿过屋脊,看到天宫。
“那你是谁呢?”语罢,这人的气息断了。
她名为春生,而所爱之人在春天死去。
春生向天咆哮,她的皮肤发出光芒,躯体裂开。
她变成了一只巨鸟,有着金色的瞳孔,赤红的尾羽。盘旋着飞向天空后,春生向这片屋子吐出了一大口鲜血,血中含着颗金丹。
庭院,桂花树,这人,都被定格在了结界中。
她的修为散尽,化成了一只小鸟,在山涧中游荡。
每晚有月光洒下,有鸟惊醒,鸟鸣婉转,十分好听。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此人,是不可知之人。
此情,乃不可说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