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抗疫日记  晴朗夏日桃花潭与蔡家坡故事【严建设】

2022年7月22日星期五。雨转晴。

今日早起阴雨绵绵，凉风飕飕的。

自7月10日各大景区纷纷开业大吉，餐厅恢复堂食。也就跟疫情前区别不大了，当然乘坐公交车、进商厦还得戴口罩、刷码，貌似常态化就得如此，可能以后长此以往也就如此了。

今天西安临时社会面管控解禁第90天。自封控以来，今天西安是第209天了。今日西安通报上照例新增本土0例、新增无症状0例、现有确诊0例。

早起在小区冒雨做核酸，人不多。#西安疫情日记#西安本轮疫情已持续15天无社会面病例。愈来愈好。

今日早课写得是：

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据说今天是赏荷节。

黄昏时与老妻驱车跑了趟桃花潭。雨后的桃花潭天蓝云白，天空澄澈空气清新。紫薇、千屈菜、荷花尚在盛花期。荷叶上晶莹的水珠子滚来滚去，很多游客在赏荷拍照。水里还有骨顶鸡。

拍摄时遇到一位拿着微单的华商网网友。说是老三届、陕汽的，就是以前蔡家坡93号信箱。蔡家坡我有点熟悉。1969年就去过。也有老照片。

蔡家坡我多次去过，印象深的是1977年4月底。我去找我的一个哥们儿，也是老同学叶经天，其外号叫做老林。

当年老林在蜀仓公社东崖大队插队。我是半夜下了火车步行20多里路途径高店去找他的，当晚没找到。借着灯光摸到了渭河滩一家饲养室，跟饲养员老头搭讪后在饲养室住了一夜，抓了些炒熟的黑豆吃了，喝了些凉水。饲养室大门敞开，通宵开灯。次日早上才寻访到老林知青点上。他见我来非常高兴。当年走过了一块县界界碑，一边是宝鸡县、一边是岐山县。

当年蜀仓公社干部传闻知青中有四大游神。一是体育家孙春乐、二是政治家张小宁、三是画家叶经天、四是文学家贺平安。此四人皆与我有交情。很多年以后，张小宁后来倒是工作在西安交大人文学院作了教授，桃李遍天下。老林也成了著名画家，其余二人湮没无闻不知所踪。

那天晚上我在老林的知青点就宿，然后还用钢笔在墙上写了首鹧鸪天。

鹧鸪天▪打油写东崖知青点

小麦青青绕山庄，小路小院小门窗。

门框撞头有些小，土墙小报贴几张。

小木桌，小木床，小小茅屋度时光。

屈指年龄不算小，几回小格裁斜阳。

1977年4月22日。

次日晚上，我在知青点看书。带了本《西方伦理学名著选辑》。老林不知所踪，二半夜才回来，推门笑嘻嘻的叫我看，我一看他手里拎着一只半大的公鸡，说是在隔壁村子翻墙进农民院子顺来的，猫了大半夜，那家人狗适一直开着灯不睡觉。你啥都嫑管了，看你的西方哲学。然后他点着煤油炉子烧水拔毛洗涤干净，不大一会就煮熟了，鸡是嫩鸡。我俩吃的罄净。兑了满满一锅白开水。吃鸡没酱油醋，他跟房东妈妈儿要了点盐、生姜粉凑合吃了。

然后我自己徒步去了金台大队去造访贺平安一次。他不肯去。说是要去朱家滩看个人。看谁？其诡秘一笑，不肯告诉我。后来得知他去找一位女知青，芳名叫做吉丽军。好像多年后，俩人成了情侣，系后话。后文将叙。

我与贺平安本不认识，虽说一个在阎良，一个在宝鸡，一个是20中学的，一个是26中学的，但互相知道对方名字。当年贺平安很是惊喜，紧紧握手，用煤油炉子煮面条分吃了，并拿出一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说给我看。其内容还都是迎合形势的，是属于农业学大寨内容的。适合报刊刊载的那一类。不似当年报社编辑批评我的稿子是自然主义倾向。

那天是小雨初霁，乌云滚滚。泥路特别难走，三番五次黏掉鞋子。好像我俩也就见了这么一两次面。

后来老林他们知青点断粮了，有四五知青来找他。我们饿着肚子离开了知青点准备回西安。喉咙里直泛酸水。

过渭河大桥时，老林说过大桥得绕一大截路，咱不如蹚水过渭河吧。我说水流太急怕过不去，也不知深浅。他说我试试。脱鞋一试果然不成。

绕路在堤坝上攀折了一些槐花骨朵吃。槐花很少，还不到盛花期。但槐花吃的甜腻腻的，根本吃不饱。

到了蔡家坡火车站时，一看大家都是饥肠辘辘，没办法我就把我的一件罩衣，一件军绿色的的确良红卫服，脱下来卖给了火车站的搬运工。当年我只穿了这么一件衣服。卖掉后，我身上就光脊梁只穿一条裤子。5月份天渐渐热了，光脊梁也没人管。

衣服卖了15块钱。我们6个人用这15块钱在蔡家坡火车站饱吃了一顿，然后混车逃票回了西安。我当然是光脊梁从列车窗口爬进去的。

当年蔡家坡火车站的民兵人多势众，不大好惹。我们没办法，在一处豁口翻墙进了火车站月台。

我们在蔡家坡火车站吃的是岐山哨子面，就在当年火车站那家胜利食堂吃的。面条是0.13元+2两粮票，也卖议价面，0.17元/碗。当年每人吃了4碗。再买了3斤馒头。馒头是0.05元+2两粮票/个，议价馒头是0.09元/个。3斤是15个，分吃了。当年饭馆门口照例坐一警惕老太，防止食客把碗筷顺走。面里略有一星点猪头肉。

当年看到民兵神色严峻，个个拿着木棍，同行的知青混车稍感害怕。我说不怕，乘警要查票就说我拿着呢，你们都往我身上推。然后混上火车。

慢慢等车启动后，我主动去了10号车厢列车长办公席，主动跟列车长说我没票，是知青要回西安。列车长惊讶说，你这家伙咋连衣裳都不穿，快去先把衣裳穿上再说话。我只好实情以告，把在蔡家坡卖衣服请知青吃饭事情说了。列车长连连点头说，想不到你这人还江湖义气得很。不说了，谁查票你就说跟我认识。我姓崔。

当年在蔡家坡蜀仓公社，曾写过十首打油诗：

蜀仓公社小诗十首

一过渭水

重跨渭水星月天，思感能不忆从前。

漂流何止三万里，逝波已经一千年。

二夜行记

夜籁无声更已阑，风曳树枝欲向前。

灯火一点隐约处，小桥界碑过岐山。

三东崖大队

石桥流水小河旁，竹荫萧森一村庄。

欲赊酒米恨无处，只架小锅煮鸡汤。

四一碗鸡汤

说是整天啜清汤，更忆昨日咽杂粮。

岂惜白水无酱醋，也把竹筷点盐姜。

五赠平安君

一湾溪流映小麦，脚踏金台第一回。

再谢贺君一番意，不为灯灶备一炊。

六雨后归途

小路软泥过蜀仓，雨后清新出田庄。

欲觅秦岭知何处，云天雾海两茫茫。

七写林君

青剑斜耸小芦苇，黄泥滩头白鹭飞。

急流浊波横九派，脱鞋欲试又退回。

八蔡家坡

驿站通车宝鸡东，小镇民兵正用功。

胜利饭馆要排队，面细芹绿辣汁红。

九过集市

赤脚恹怠过桥梁，槐花未能填饥肠。

莫笑他人潦倒处，卖去外衣买饭汤。

十归家途中

列车一出蔡家坡，实情告知车长说。

知青坐车本无钱，不回西安不坐车。

1977年4月26日。

回到西安后，有人告诉我，其实我不用卖衣服，当时有人兜里有钱，宁可饿肚子也藏着掖着不拿出来。我问是谁？他支吾不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