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未出世起,这座院子就已在这里,伴随过我二十几载的春秋和冬夏。它像一位无言的老人,在时光的更迭中见证这生活在这座房子里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如烟的往事早已模糊,这座老院也在时光轻轻的催促中慢慢开始变的苍老,但它仍深情地凝望着我,期盼着下一次的相聚。
小时候的老院,是破败不堪的。我总是嫌弃它没有裹水泥的红色砖瓦,下过雨后泥泞的路,和瓜果棚下数不清的蚊虫。它带给我深深的自卑和对命运的不满。
长大后,离开了这座院子,开始了一个人的旅程。外面的生活是自由的,是新鲜的,也是五彩缤纷的。可我总是会想起老院,想起老院里和爷爷奶奶一起看满天繁星的时光。我们总是在盛夏的夜晚,支一个简陋的桌子在院子里,晚饭不过杂粮五谷,粗茶淡饭。我常常嫌弃奶奶将面条煮的太过糟烂,现在想来,随他们一起吃些绵软易化的粗食,倒也没什么不好。
而现在,每一次的归家都是一次长久的别离,它不知我要走多久,亦不知我下一次的归期。我也开始格外珍惜每一次的重聚。爷爷奶奶早已年迈,吃不惯从外面带回去的美食。于是我就和爷爷奶奶一起,做我们小时候常常做的食物,舌尖味蕾的记忆最是刁钻,这是一种对于童年时光的独特执念。陪伴在他们身边的时光,又是那么温柔而绵长,常常让我忘记生活中的压力,就好像他们永远都在这里,而我永远都是那个长不大的,让他们骄傲的孙女。
老院的屋顶是我儿时的天堂。每到傍晚,奶奶去做农活还未归家,我便顺着生了锈的梯子爬上老院的屋顶,看着落日的余晖在天边撒下金红色的余光,漫天的云彩纷飞,大雁成队飘忽而过。那个女孩啊,抬头仰望着绚丽的天空,它好像很远,在看不到边的地方,但又很近很近,好像伸手就能够得着,就和她的未来一模一样。
夏日的老院是清翠的,爷爷在院子里种满了莙荙、西红柿以及蜿蜒了一大片的南瓜。每到夏末,厚重的瓜架下便是瓜瓞绵绵的景象,清幽的绿色掩映着砖红色的墙身,就像是一幅浓墨重彩的画,不小心还流出了瓜果的清香。
如果老院会说话,那它一定如爷爷一样,总是叮嘱我路上慢点,不要着急。也会如奶奶那样,总是提醒我别忘带东西的叮咛。儿时的记忆已经在光阴中渐渐远去,这座老院也在二十多载的风雨兼程中变得坚固和沧桑。我相信它也有生命,在有生之年,为爷爷奶奶提供遮风避雨的场所,也如爷爷奶奶那样,在每一个日出的清晨,期盼着我踏着朝阳迎风归来。
梦魂归处,最是吾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