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假期的第一天,在学校门口随意摆摊的小贩那里买了一只本应该是蜜枣粽的蜜豆粽子(老板拿错了)和两颗我期待它流油却滴油没有的咸鸭蛋,配上自己煮的一碗白粥,想起远在千里外的家人,突然有些怅然若失。
岁月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旅行,好的坏的都是风景。
想起以前很多个端午节,都有家人在身边,如今,离家千里,一声想念不足以话深情。
在家时的那些个端午节总是格外难忘。清晨,爸爸悄悄打开我房间向阳的窗户,藏在被窝里装睡赖床的我,听到不知名的鸟儿在杨树枝头唱着起起伏伏的调调,偷偷露出一只眼睛看到阳光穿过树叶斑驳地洒在地板砖上。妈妈在厨房洗粽叶淘糯米,时不时地嘱咐爸爸再过一会儿得叫我起床。
那时候,天朗气清,一家人在一起,朝夕相对,无比安宁。
粽叶是昨天去长满芦苇的小溪里摘的,农村的说法是“去田里打芦叶”。因为多半是有农田的地方才会多水,也多半会长着野生的芦苇。六月,芦叶正青,最有韧性,自然的清香最清淡芬芳。糯米是去年家里自留地的口粮之一,颗粒饱满,天然无公害。这两样,加上甜甜的蜜枣,吃到嘴里满满都是自然的清爽。农村人大多喜欢用土灶,在大铁锅里添满一锅清水,把包好的粽子放进去,火塘里添上柴火,大火煮透,再用小火闷着,一开锅,满屋子都是粽叶的清香还有糯米蜜枣的甜甜的味道。
处在南北分界线稍稍偏北的位置,米饭是主食,面粉制品比如面条馒头之类也是日常生活中不可少的食粮。所以在饮食习惯方面,很难清晰地界定我们到底属于南方还是北方,但是在制作粽子时,小村子里的每家每户都是坚定的蜜枣甜粽党。
妈妈包粽子的手艺是向外婆学来的,两片粽叶随着手势一翻转便成了一个类似三角锥的形状,加几勺淘洗干净的糯米,在大约粽子中心的位置放一颗蜜枣,再用糯米压实,余下的粽叶要用来封口,形成一个角锥状,再用棉线捆紧。村里人的习惯是八个或者十个粽子用棉线捆扎在一起,形成一提。这个做法,这个说法,离家之后就再也没有看到人做过,也没曾听人提起过。身边的人更喜欢龙舟形状的粽子,喜欢咸蛋肉粽,喜欢五芳斋。而我却深深地想念着家乡的三角锥形状的蜜枣白粽子,蘸着白糖,最美味。
身在千里之外,心系小村,却回不去,也不能回去。
咬着买来的粽子,心里回想着以前好多个早晨,赖床,上学就要来不及了,随手从餐桌上抓两个粽子塞到书包里,急匆匆往学校赶。妈妈还在身后叮嘱“慢一点慢一点”“喝口粥再走啊”,我挥挥手,在妈妈的视线里渐渐跑远。的确,也真的逐渐走远了。远离家乡最大的感触就是,每到节假日就格外想家,是味蕾想念家乡的美食,也是心灵想要停靠修养。妈妈的手艺成了从家常变成了即使心心念念也要漫长等待才能吃到的东西,想想不禁感叹当年的自己不懂珍惜。
午睡时不常做梦的我突然有梦来,梦境里是昔日日常的零碎片段:会落色的五彩绳在我们的小村里叫白芍,大人们给小孩子系到手腕上,门前和窗台上放着菖蒲和艾草,妈妈弯腰在包粽子,已经有一锅粽子正等着出锅,爸爸一掀开锅盖满屋子的清香,我和小伙伴在乡间小路上奔跑追逐打闹,妈妈们在远处喊:
“孩子们,回家吃粽子了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