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后一次锁宿舍门时,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三圈。门"咔嗒"一声合上,像给四年的光阴盖了枚邮戳。我站在走廊里,望着空荡的307室——靠窗的铁架床还留着小夏挂的星星灯,书桌角落堆着她没带走的考研资料,椅背上搭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卫衣,那是梅梅去年生日时我们凑钱买的。
楼管阿姨推着清洁车经过,扫帚划过地面的声响格外清晰。"姑娘们要走了?"她眯眼认出我,"去年这时候你们还抢着晒被子,把绳子扯断了一根。"我望着空了的晾衣绳,想起梅雨季里我们举着伞收衣服的样子,梅梅总说我的白裙子像云,小夏非说她的牛仔外套晒出了太阳的味道。
操场的香樟树下,篮球架投下的影子比往日长了三倍。从前这时候,晨跑的人踩着露水跑过,夜谈的人抱着篮球坐在台阶上数星星。现在只有几个穿学士服的学弟学妹举着相机跑过,裙角扬起的风里,我恍惚看见自己大二的样子——蹲在跑道边给受伤的流浪猫喂火腿,梅梅举着手机拍我沾了草屑的裤脚,小夏从图书馆跑过来,手里还攥着没看完的《百年孤独》。
图书馆的玻璃门自动闭合时,我摸了摸门禁系统的指纹识别区。这里存着我四年的指纹:凌晨四点占座时的急切,复习周刷夜后的疲惫,答辩通过时蹦跳着按下的雀跃。现在大厅里只剩两三个背电脑包的身影,脚步轻得像怕惊醒什么。二楼靠窗的座位还留着痕迹——第三排左数第五个桌子,右上角有我用修正液画的简笔画小猫,旁边是小夏写的"考研必胜",梅梅偷偷盖在上面的"早八人加油"便利贴。

校门口的凤凰花正开得浓烈,红得像要把夏天烧穿。我抱着装满回忆的纸箱站在路边,等网约车时看见快递站门口的告示:"毕业生行李寄送优惠"。穿西装的男生抱着纸箱匆匆走过,女生们的发梢还沾着图书馆的空调风。忽然有人喊我名字,是隔壁寝的小林,她抱着一摞同学录跑过来,眼睛亮得像星星:"帮我写一句吧!就说'此去山高水长,我们顶峰再见'。"
风掀起她的学士服衣角,我忽然想起四年前的开学典礼。那时我们挤在礼堂最后一排,看着学长学姐穿着学士服抛帽子,觉得"毕业"是遥不可及的远方。现在才明白,所谓"各奔前程",不过是把青春的糖纸叠成纸飞机,飞向不同的方向,却始终带着同一片晴空的温度。
暮色漫上来时,我坐进车里。后视镜里的校园越来越小,凤凰花的影子却仍在眼前摇晃。手机屏幕亮起,是小夏的消息:"我在高铁站看见晚霞了,像极了咱们宿舍夜聊时的天空。"梅梅紧接着发来一张照片——是她新公司的工位,窗台上摆着我送她的多肉,标签上歪歪扭扭写着"来自307的春天"。
车窗外,晚霞正把云层染成橘子汽水的颜色。我忽然懂了,所有的离别都是为了让故事继续生长。那些没说完的话,没完成的约定,会在某个蝉鸣更盛的夏天,以更温暖的模样重逢。就像此刻,我望着车窗外流动的灯火,忽然对未来多了几分期待——或许下一个路口,就会有新的故事,带着熟悉的温度,向我们奔来。